卓志阳皱眉不语,心烦意乱,拿自己的袖子给儿子擦嘴,照顾其躺下,又掀开被子查看伤口,随后慢慢坐下,两手握膝,腰背佝偻,长叹息,强打起精神,首先告诫:“你不能直呼七殿下名讳,仔细外人听了去,到时又不知流传成什么模样。” “……是。”卓恺厌恶地眯起眼睛。 不忍儿子去贫穷之地吃苦,卓志阳犹豫不决,底气发虚地劝:“虽然、虽然陛下怒了一场,但众所周知,分明是七殿下鲁莽任性、是他误伤了庆王殿下,你无辜被革职杖责,遭了大罪了,还不够的么?” “您是我的父亲,自然处处为我考虑;但陛下是七殿下的父皇,他难道会为了臣子严惩儿子?”卓恺一针见血地提醒。 “这——”卓志阳握拳,极度不甘不忿,憋屈接受事实。 “爹,我意已决,真的不能再留京了!”卓恺态度坚决,紧接着软化,内疚道:“但目前我还得养伤,等年后再跟母亲提吧,省得她难过得无心张罗过年。我无所畏惧,只担心您二老的身体。” 倒霉,倒霉呀! 我卓家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两年接二连三出事,家道竟不顺遂至此! “唉!”卓志阳重重叹气,他并非愚笨,只是心疼又不舍儿子,最终无奈点头,颤声道:“罢了,你长大了,凡事须得自己考虑清楚拿主意,为父不能总替你做主。佑棠虽然年纪小,行事作风却老辣敏锐而不失稳重,聪明机灵,加之又是殿下跟前的红人,只要没有大意外,前途应当差不了。你要去就去吧,男儿志在四方,家里为父暂时还撑得住。” “谢谢爹。”卓恺哽咽,红了眼眶却扬起笑脸,拼命掩饰悲伤。 数日光阴一晃而过,除夕夜到了。 不同往年的热闹欢乐,今年容府仅有的一个公子出远门了。 满满一桌丰盛菜肴,色泽鲜亮,喷香扑鼻,容开济独坐一席,毫无胃口,只略动了几样,坐了小半时辰便搁筷,拿帕子擦擦嘴,起身,笑对下方的其余两席说:“诸位千万别拘束,既然留在这儿过年,辛苦做事一整年,吃喝务必尽兴,守岁的酒已温上了,果子糕点也齐备,尽管随意。” “是。” “谢谢老爷。” …… 无家可归或家远未归的布庄伙计和仆从们照例留下过年,他们随之起身,纷纷道谢。 “老李、江柏。”容开济呼唤。 “哎,老爷有何吩咐?”管家李顺一溜小跑靠近。 布庄管事江柏躬身问:“您不再用点儿?” 容开济摇摇头:“不了,我回书房守岁去,等候子时迎财神。赏钱和烟花炮竹等物都备下了吗?” “您放心,早备好了。” “赏钱你俩看着派了,菜肴果品等物也挑些赏了吧。” 容开济温和吩咐,顿了顿,又严肃叮嘱:“此外,虽说年节应该放松赏玩一通,但燃放烟花炮竹时必须小心,严防意外。” “是,小的明白。”江柏点头哈腰,毕恭毕敬。他管着布庄,一月仅固定回禀几次话,眼见容佑棠往上升,他待容开济便愈发恭谨。 “你们入席吧。”容开济挥挥手,径自去了书房,一迈进门槛,微笑荡然消失,忧虑重重牵肠挂肚,枯坐许久,开始铺纸磨墨,练字静心,顺便打发漫长时间,直写到子夜前刻,才搁笔出去转了一圈,看布庄上下合力迎财神。 东大街商铺林立,子时一到,炮竹锣鼓声一齐爆响,连成片,热闹喧天,欢声笑语响彻大街小巷。 炮竹声中一岁除,我儿又长了一岁了。 容开济悄悄叹息,面上却不好如何,勉强笑着观赏烟花。 丑时,街上的炮竹锣鼓声仍未停歇,但容府的年夜饭吃了、赏赐也发了,除去守岁值夜的部分人之外,其余都回下处划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