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银引司的事一一说来。 赵辅一边听他说, 一边轻轻点头。最后他道:“你可怪朕, 将江南银引司给了那余潮生。若非如此,你在江南行事怕会便利许多。” 王溱目光微动, 放在以前,赵辅绝不会对他说这些朝堂权衡的事。但这次他提起来了, 王溱恭恭敬敬地作揖,他声音温润清和:“陛下自有用意。大宋三十六州, 便属南北直隶和江南三州最为富庶。大宋银契庄的事在这三处地方,是最难办成的。两直隶有陛下坐镇,臣并无忧扰。若是连江南都由陛下为臣打点, 臣未免太无能了些。” “你啊。”赵辅朗声一笑, 只是笑了一会儿,似乎气息不顺,他停住声音。 接着,赵辅再没提过朝堂上的事。他反而说起自己的身体。“此番大病,朕于迷雾纷乱中, 恍恍惚惚来到一处巍峨雄伟的大殿。那殿上有一位恶面大官,他一拍惊堂木,问朕姓甚名谁,为何会来此。” 唐慎心想:见到阎罗王了? 不过赵辅说的话,大多数时候都别有用意。 两人继续听着。 赵辅道:“朕都一一回答了。那大官又问朕,可有功德。朕竟被他给问住了,朕苦思冥想,朕与他说,何为功德,大人可否指点一二?恶面大官告诉朕,为天下黎民请命,为万世后代立功,这便是无上的大功德。” 赵辅长长地叹了声气:“可朕虚活了六十余载,一样都没做到啊!” 王溱和唐慎几乎是同时行礼,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请陛下恕罪。” “请陛下恕罪。” 赵辅一愣,望着他俩,过了会儿,他笑道:“还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唐慎:“臣有罪,请陛下恕罪。但臣亦有一言,请陛下允臣所说。” “讲。” “臣去岁到晋州办差,是工部要修一条官道。臣曾听人在诗中说过晋州,那诗是这样讲的——晋中有猛虎,恶盈喜食人。十室见一女,哭问舅姑何。晋州地处西南,山路崎岖,难以与外界沟通。这诗是说晋州出了一头吃人的猛虎,百姓们民不聊生,被它吃得十室九空。然而外界却仍旧不知晓这件事。”唐慎拱手道,“但这次臣去了晋州,并未见到如猛虎豺狼般荒凉穷困的晋州,只见百姓康乐,全因国泰才民安。” “如此,何不为天大的功德?” 赵辅面上笑意更甚,他拿手指指着唐慎,指了半天,最后笑道:“你啊,最会哄朕开心了。朕这一睡,就睡过了一年。如今景则也该二十三了吧。” “臣今岁确是二十三了。” “往日还可说,是小儿郎嘴里调蜜,以后再这般哄朕,朕只当你是奸佞宠臣了。” 说的是灭九族的大罪,赵辅的语气里却没一丝责怪的意思。 唐慎缓缓抬起头,望着床榻上的帝王。只见他已病弱得不成模样,那眉目间的巍峨之气却丝毫没减。但此时他似乎不再是个君主,更像一个长辈。唐慎的心中陡然感到了一丝酸涩,他沉默地低下头,未曾言语。 赵辅又对王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因刚刚得了一场大病,他精神不足,又要睡了,便唤了季福进来。二人临走前,他感慨一般地对王溱和唐慎说道:“朕想得一场大功德啊!” 试问这世上,谁不想名垂千古,传颂万年? 唐慎郑而重之地回答这位帝王:“臣定不辱命。” 王溱与唐慎一同出宫,两人一路上并未多说,只是走到宫门口时,见到了周太师的马车。马车在二人跟前停下,周太师掀开轿帘,他正端正地坐在车中。见到是王溱和唐慎,老元帅微微颔首。 “下官王溱/唐慎,见过太师。” “不必多礼。王相如今为尚书左仆射,是一品官职,与老夫同品阶,不须行礼。” 王溱微微笑道:“下官敬的不是天下兵马大元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