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让庞涓留在谷中的是孙膑,坚持让张仪留在谷中的则是他苏秦。 果然,他二人都不是省心的人。庞涓闹腾孙膑,张仪闹腾的是他苏秦。 眼下看来,先生真正是个高明的人,而他自己与孙膑则视物不清。先生早把一切看明白了,甚至为孙膑改了名字,但仍然未能避开结局。 治庞涓的是孙膑,治张仪的,难道真的会是他苏秦?想到庞涓的死,再想到张仪,苏秦的背脊骨里沁出一股股冷汗,不敢再想下去。 让他更不敢想的是孙膑。 庞涓死后,孙膑垮了。苏秦真切地感受到,孙膑似是换了一个人,完全没有了精气神。想到哪一天他也有可能失去张仪,苏秦的心里就是一阵揪疼。 苏秦正自七想八想,飞刀邹禀报其师尊屈将子来了。 苏秦出迎,见屈将子已经坐在客堂。相互见过礼,屈将子也不多话,将所查明的田忌受陷来由细述一遍,苏秦瞠目结舌。 “公孙闬现在哪儿?”苏秦缓过神来,问道。 “旬日之前,田文带他到了田氏封地,薛城。” “真没想到幕后会是田婴,”苏秦苦笑一下,“在下一直以为他……” 顿住。 “还有,”屈将子接道,“公孙衍不再隐居,到韩国去了,说是韩王要免去公仲相位,拜他为相呢!” “甚好。”苏秦赞道,“有公孙衍在韩,韩国可无虞了。” “再有一事,魏国太子极有可能是秦人所杀。” 苏秦震惊:“前辈如何断定是秦人所害?” “太子死后,老朽验过太子的箭伤,断定他不是死于伤,是死于某种神秘毒药。老朽追查此毒,近日得知,此毒来自西戎,中原无解。” “嗯,”苏秦赞同,“若是西戎之毒,秦人的确难脱干系。”心头一颤,自语,“难道是殿下不听张仪,被他——”摇头,“张仪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就老朽所知,”屈将子应道,“此事与张仪无关。秦地有墨者禀报,秦公在咸阳南山的大沟里设一处所,盘查极严,常见神秘人出入于中,成群鹰雕盘旋于空。秦国公室常去此处的是公子华,该处极有可能归他掌管。” “南山?鹰雕?”苏秦不自觉地重复。 “就秦地墨者追踪,”屈将子略顿一下,盯住苏秦,“在此处出入的神秘秦人多与山东列国有关,其中魏国最多,楚国次之。” “嗯。”苏秦断言,“这儿当是秦人的间者营地,看来,秦公并吞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矣。” “从魏国太子之死看,秦国间者无所不用其极,老朽提请苏子当心安危!” “谢前辈关切!”苏秦拱手。 二人正在议论如何防范秦国间者,信使上门,将一封书信呈交苏秦。 苏秦拆信看完,大叫:“邹兄,快,备车!” 苏秦一行快马加鞭驰至甄邑,在孙膑宅前停下。 家宰迎出,告诉苏秦,主公一家于旬日之前就走了,说是外出访友,并说给他留下一个包裹。 家宰带苏秦走进孙膑书房,果见案上放着一个包裹。苏秦打开,是两册竹简,一册是孙膑凭记忆抄写的《孙子兵法》,另一册是他自己写下的用兵体悟。 两捆竹简上另外摆着两条简,上写:苏兄,并张兄,见此简时,膑已携妻并子女往投云深之处,子虚愿境。祝二位相辅相成,心想事成。切切勿念。愚弟孙膑。 “云深之处,子虚愿境?”苏秦自语几声,猛地想起淳于髡讲给 他盗窃孙膑时为他起名公子虚的事,急问家宰:“军师是否往北去了?” “正是,”家宰应道,“小人送至北门,望着车马走远,一直走到看不见。” “有谁跟从军师?” “没有别人,只有两个御手。对了,主公说是出个远门,选了最好的马,带了好多日用,将一辆驷马大车装得满满的,另一辆坐人。” “邹兄,”苏秦转对飞刀邹,“换驷马,朝北,走马陵道,过高唐!” 飞刀邹换了驷马之车,精选四匹马,载着苏秦一路向北急驰,过马陵道后,在驿站处果然探到孙膑一行旬日之前在此歇脚,遂继续向北,沿途边走边问,凡是途中驿站,尽皆访出孙膑。 追踪十余日,苏秦换马三次,过临淄,沿淄水向北,至海边,再沿海边衢道向东,直达不夜邑。不夜邑是古代的莱国核心。莱国为子国,春秋时为齐所灭。此邑为莱子所置,因日出于东,此地迎日早,莱子名之曰不夜邑,沿用下来。 在不夜邑歇脚时,苏秦再次访到孙膑一家的踪迹,说是他们离开不过七日。十几日来,苏秦已经追回八日,看来孙膑一家走得并不急切。 因天色已迟,苏秦也赶累了,遂在驿站里歇过一宿,翌日天亮动身,继续往东追寻。 路况越来越差,途中还要涉过几条河道,苏秦又走四日,方才抵达目的地,芝罘山。 罘为屏障,芝即灵芝,芝罘山即灵芝环绕的仙山。在鬼谷时,苏秦读过《山海经》,还是孙膑推荐给他的。据《山海经》所载,有“大人”居于“蓬莱山”,“蓬莱山在海中”等句。“大人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