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侯长吸一口气,闭目沉思。 “君上,对于有人无地种之国,不可轻伐啊!” “龙爱卿,”魏惠侯缓缓抬头,“实意说,依你之见,是伐好,还是不伐好?” “臣之见,最好不伐!” “如果伐呢?” “如果一定要伐,眼下就伐,迟一日就对我不利一日!” “哦?”魏惠侯倾身征询。 “因为光阴只对秦人有利。眼下臣有五成胜算,再过一年,恐怕只能有四成!” 魏惠侯低下头,陷入沉思,许久,抬头望着龙贾:“爱卿,我不伐秦,秦必伐我!今日之秦已如此了得,再过十年,我大魏又将如何自存?再说,长弓既已拉开,就不能不发!寡人向来一言九鼎,岂可中途而废?” “若是眼下就伐,臣奏请王上要倾国之力,照死里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你是说,”魏惠侯吸一口气,“三军一十二万,外加赵韩六万,仍嫌不够?” “够是够,但只可一战,并无胜算!” 魏惠侯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这老爱卿” “君上啊,”龙贾苦笑一声,“我们是打进人家院子里,人家是保家卫国啊!再说,韩赵之兵,真能指靠吗?” “嗯,你说得是!”魏惠侯微微点头,“孟津会后,我当无后顾之忧,可以悉起各城邑守卒,一鼓作气压过去,使其无还手之力,可否?” 龙贾拱手道:“若此,臣请一战!” 魏惠侯转对毗人,声音果决:“修改诏命,任龙贾为主将,魏卬为副将,太子为监军,倾国之力,与秦决战!” 毗人拱手:“臣领旨!” 龙贾叩首:“末将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龙爱卿,”魏惠侯一字一顿,“寡人不要你的肝脑,只要你押着秦公,凯旋!” “臣受命!”龙贾朗声应道,“请问君上何日发兵?” “寡人求过卦了,丁丑日午时出征,战必胜!” “丁丑日?”龙贾惊讶道,“就是后日了!” “正是!”魏惠侯重重点头,“丁丑日午时,寡人亲去辕门祭旗,为将军壮行!” 龙贾拱手:“臣与三军将士恭候君上!” “龙将军,来,给寡人讲讲你是怎么筹划的!” 龙贾从袖中摸出一幅麻布,摆在几案上。麻布上斑斑点点,满是秦地要塞与城防,栎阳、咸阳等城池前面各标有红色箭头。 “君上请看!”龙贾手指箭头,向惠侯详细禀报攻秦战略。 君臣聊得正起劲时,毗人趋进,小声禀报:“君上,上大夫觐见,说有急事!” “宣他进来!”魏惠侯扬下手,眼睛仍旧盯在图上。 陈轸趋进,见龙贾在场,略略一怔,叩首:“启奏君上,秦使公孙鞅来朝!” 魏惠侯、龙贾皆是一震。 “公孙鞅?”魏惠侯愕然,“他来做什么?” 陈轸从袖中掏出照会帖子,双手呈上,道:“求饶来了!” “求饶?”魏惠侯接过,“啪”地扔在地上,冷笑一声,“一个月前,他在做什么?”略一沉思,“陈爱卿,你去知会公孙鞅,就说寡人没有闲工夫听他扯闲,要他省些力气,点齐人马,在咸阳城外迎战我龙大将军!” 听到“龙大将军”几字,陈轸心里“咯噔”一声。 “启奏君上,”龙贾拱手奏道,“臣以为,秦使既来,君上不如一见,听听公孙鞅是何说辞!” “好吧,”魏惠侯点头,“龙将军既是此谏,寡人权且见他一面!陈爱卿,知会公孙鞅,让他明日上朝!若是所言称心,寡人或可留他一命!若是所言不称心,后日午时,正好拿他祭旗!” 向晚时分,所有秦人都在忙不迭地整理礼品,分别装入礼箱,使馆里一片繁忙。 公孙鞅亦不懈怠,挥笔如飞,在丝帛上一块接一块地书写“秦贡”二字。 待最后一个写毕,公孙鞅拿起来细数一遍,交给候在一侧的军尉。军尉拿过去,一一贴在已经理好的箱笼上面。 一阵脚步声传来,公子疾引领十名秦女走进。 十名秦女刚刚梳洗完毕,皆如出水芙蓉,呈“一”字儿排在公孙鞅面前,鞠躬唱诺。 公孙鞅上前,将她们逐一打量一番,朗声问道:“五大夫教给你们的话,可都记住了?” 十女异口同声:“记住了!” 公孙鞅缓缓走回席位,坐定:“演练一遍!” 公子疾击掌,十名秦女转身,排成一行,在厅中箱笼的空隙里绕转一圈,重新回到公孙鞅面前,分作两排,每排五人,叩首,异口同声:“秦女叩见大魏天子,恭祝大魏天子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公孙鞅轻轻鼓掌。 “退下吧!”公子疾朝她们摆下手,“回房歇息,明日鸡鸣即起,沐浴熏香,等候面君!” 十名秦女唱声诺,鱼贯而出。 公子疾走到公孙鞅跟前,底气显然不足:“大良造,这能成吗?” 公孙鞅淡淡一笑,反问:“公子难道没有信心?” “我”公子疾挠挠头,“我总觉得这是一着险棋!” “呵呵呵,”公孙鞅给他个笑,反问道,“公子回头看看,我公孙鞅走过不险的棋吗?” 翌日晨起,公孙鞅带着觐见之礼,和公子疾一道赶至魏宫。 因要召见秦使,原本气势雄浑的魏宫这一日更是不同寻常,门口守卫的士兵比平时多出两倍,枪戟林立,如临大敌,气氛比往日森严许多。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