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戏子。 黑发如瀑,面如冠玉。一双黑眸,神采熠熠。 长袖善舞,若非戏时,便是满脸冰霜,终年不化。 若非戏时,便没人见过他有个笑模样。 若非戏时,便没人见过他略施粉黛的娇俏模样。 脱去戏服,他便不再花腔宛转,应和陈年的曲。 脱去戏服,他便不再演尽悲欢离合,无人相识。 眉是极淡的,据说这样易于上妆。 眉是极淡的,听闻这般的人薄情。 天斗二十一年,白景亲王初下江南。传唤那戏班子前来侍候。 听闻那戏班里的舞姬之舞,天下一绝。那玉面小生,惊鸿无双。 于是所谓初相识。 舞姬以轻纱掩面,三千青丝拢于耳后,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片蝶状阴影。 他摇折扇,缓步而出。 开口。 眼睛眯了眯,只道能辨出是个笑模样。那声音不似寻常戏子来的亮,确实多了几分儒雅空灵。 帘后黑发女子冰冷垂睫,拨琴之声渐响。 这一出,演的是郎情妾意;这一出,演的却是生死别离。 戏里,战火四起,小生无奈,弃笔从戎。女子痴心,千里相随。 终于,她幻化做他千军阵前一缕明月光。 再不见,他在她眉心点的一抹朱砂痣。 十年沙场,玉面书生摇身成为骁勇善战的将军,只是身后,再无娇妻。 世人皆道他因战得名,却无人知晓,为何在大战完胜之日,他身死。 与妻同坟。 白景亲王笑了,金发闪耀着邪异。 【好个生同枕,死同穴】 【亲王岚下,若是真心相待,何愁无佳人相伴】他未褪去戏服,一身青衫。 淡妆已去。还出个佳人的清丽容貌。 声音儒雅温善,怎也不叫人信服于与先前戏里的将军实为一人。 他是笑着说的。 不错的,是笑着。平凡 这已经是他们分开的第二个月了。两个人身旁都各自有了新的女子。一个高挑清丽,一个妩媚娇俏。 唐银记得在他与朱竹清交往之时,那女子满心恋的都是名为戴沐白的浪荡公子。那时自己冷落了小舞,当做不知晓她的女儿心一般,倒也无情。 那个时候,戴沐白是他的挚友,小舞是他的妹妹,竹清是他未过门的娇妻。更有荣荣、奥斯卡、马红俊是朋友,更有远方的表妹白沉香常相伴左右。 唐银风华绝代,一时名动京城,人称公子青玉。 因而戴沐白更得一称号,浪子墨驹。 这些个称号,其实不过是见二人不惯者恶意而为之,皆是似褒实贬。 前者暗骂唐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指唐银在情丨欲之事上半丝不通。更是隐隐指出唐银面如玉般青白,实非健壮男儿,身材单薄,不长命。 后者则指这戴沐白的肤色着实得黑,又指他行为浪荡不知收敛,实为种马…… 对于称呼,二者从不在意,更甚至于二人常是混于一起,以至于黄口小儿间竟是传起了这样几句话。 有女不嫁浪墨驹,有郎势娶女青玉。 养儿极简似墨驹,有女难育似青玉。 与其女嫌郎不娶,不如青玉嫁墨驹。 其实戴沐白和唐银心里都清楚,两个人确实曾经在一起。只是后来,纵然青玉再似女子,当戴沐白意识到其实唐银跟自己一样是个男的,挥手离去。完全没有再留恋他的心。 唐银只知道戴沐白托人带信来说分开已是足够用心。他原不打算奢求什么。却不成想,与戴沐白在一起的竟是竹清。 当你足够爱一个人的时候,知道他是那样的深爱别人的时候,你会难过,你会愤慨,你会迷茫,你会不舍,但你总会走出来。 当那个人第二次再走到你的世界里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就是你的全世界,加倍珍惜即使你注意到了他再没同第一次一样给过的各种甜言蜜意。 义无反顾的追寻不需要什么太多太充足的理由,仅是因为错过。 受过伤所以更渴望。 可是渴望过后的失望是一种必然啊。 他似乎是不应该得到爱一样,从小一心恋着的妹妹爱上了荣荣。朱竹清和戴沐白终成眷属。 静倚窗框,月色如水清冽,落一身光辉——这是他所最后拥有。 青玉仍是青玉,墨驹却变。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没有哭。确实因为将流而不出的泪,嗓子是算的,张了张口,却不能发出声音。 哑然。 满屋寂静。 伸了伸手,想抓住披满肩的月光,可是伸手一挡,扰乱了波光零碎,什么都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