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建明笑道:“建树叔, 你也起得早。” 村长叹道:“习惯啦。” 他按灭手上的烟。齐建明看到他宽厚的手掌侧面, 一样干干净净。 从手腕、到指甲,都不带污泥。 齐建明挪开视线。 隔壁。 方婶醒来的时候, 先闻到了炕上尿骚味。 她一愣,先看向女儿。娟儿已经好几年没有尿床了,但毕竟是小孩子, 之前还在山里走丢、受惊, 身体没准儿出现一些小毛病。 但程娟告诉她:“妈, 是婆尿床。” 方婶“哦”了声。她不奇怪女儿是怎么知道。既然不是自己, 也不是女儿,那当然就是婆婆。 方婶不觉得嫌弃。她伺候老人很多年,又是在山里,和兰婆之间根本不讲究“隐私”。此刻见兰婆还在睡, 方婶只觉得, 妈睡在潮乎乎的被窝里不好,兴许会感冒。 方婶喊程娟:“娟儿,你去烧水。烧好之后端一盆过来。” 程娟去了。她才九岁, 不过能干活儿, 手脚伶俐。龚良玉和方敏起床的时候,程娟正坐在厨房里烧火。 她动作熟练,看准时机往灶肚里塞玉米芯。听到见到两个女玩家的脚步时,程娟抬头, 羞涩地叫了声:“姐姐, 我在烧水, 我妈待会儿来做饭。” 方敏和龚良玉都说不急。两人眼神闪烁,看着眼前的女孩。 昨天事情太多,起先是被谷老师叫去开会,期间村支书仿佛找程娟问话。好不容易等谷老师问完,程娟又和方婶母女谈心。一直到现在,方敏和龚良玉终于亲眼见到程娟。 两人的第一感觉,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中女孩。 方敏打亲戚牌,还是说:“娟儿啊,我和你妈妈都姓方,算是本家,咱们也算一家人啦。” 龚良玉觉得她用力过猛。她和颜悦色,说:“我和你方敏姐姐都是西大研究生,听说你想考西大,对不对?” 果然,程娟对龚良玉反应更热烈。她眼睛像是一下子亮起来,接下来一边烧水,一边问龚良玉,西大到底是什么样子,大学生活会如何,高考难不难。 龚良玉本人并非西大学生。不过程娟更是对学校细节一无所知,所以给了龚良玉胡编乱造的空间。两人相谈甚欢,慢慢地,龚良玉同样把话题扯到程娟在山中的经历上面。 程娟沉默,像是回忆痛苦。最终,被透露给两个女玩家的信息只有:那天放学,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就走散了。程娟在山里迷路,后来晕倒,被村支书和韩川发现、带回来。 龚良玉听完,遗憾:并没有什么新发现。 方敏倒是转而问:“你妈呢?昨天方婶好像已经开始忙活了。” 程娟抿着嘴笑了下,脸颊边两个隐隐约约的酒窝。 她说:“我婆有点不方便,我妈在……嗯。”说着说着,声音渐低,是山里女孩羞于表达的样子。 两个玩家面面相觑。 她们不知道,方婶更不知道,兰婆之所以失禁,就是被这个女孩儿吓的。 等方敏和龚良玉离开,程娟转头看灶台。她又添了一把玉米芯,然后坐在小板凳上,托着下巴,面无表情,看跃动火焰。 “嘶嘶……” 火苗越烧越亮,锅里的水终于滚烫。 一墙之隔,方婶把被尿湿的被褥推开,准备待会儿清洗。只是天气不好,不能晾晒。 她开始为难。家里原本就没有几床被子,又多了两个女学生,这下有点麻烦。 方婶透过小窗,看一眼厨房,喊:“娟儿,水烧好了没?” 程娟回神。她亮起嗓子,喊:“好了!” 然后手脚麻利地倒水,端在盆中,去东屋。 方婶帮兰婆擦身。程娟就站在一边,帮忙拧毛巾。 尿骚味儿憋在屋子里,迟迟出不去。 方婶忙不过来,让程娟搭把手,说:“娟儿,你给你婆擦一下……” 兰婆身体一抖。 她哑着嗓子,说:“不用。不用娟儿来,我自己来。” 方婶皱眉,说:“妈,你别老惯她,她都多大了!” 兰婆痛苦,喃喃说:“不用,真的不用。” 可程娟已经提了鞋子,爬到炕上,笑眯眯说:“婆,我来给你擦。” 她低头,与兰婆对视。 程娟微笑:“婆,来,转个身。” 兰婆“呜”了一声。 她转过身子,视线呆滞,看着眼前墙壁。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