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一步步试探冯先奇的底线,真是应了那句人为财死的老话。话说回来。若不是有这份为钱财而死的执着,也干不出贩卖军资、走私粮食、勾结东虏、出卖同胞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 剩下那些中等商户,或是捐百十万,或是数十万,不一而足,也都让请进里面喝茶办理交割。 李参谋长悄悄找到冯先奇,道:“将军,此事欠妥啊。” “怎说?” “将军想来是收足了额度吧?看上去颇有些敷衍的意思,不够尽心呐。”李参谋长低声道:“后面这些人,显然是少报了许多。” “你且看着。”冯先奇神秘兮兮,并不辩解。 如同李参谋长这样想的人并不在少数,几个大商家聚在一起,偷偷商讨,都觉得冯先奇还是要银子为主。既然如此,只要脑袋正常些的人都知道杀鸡取卵实在是愚昧透顶,真将这张家口挖地三尺夷为平地,能得的银子固然多,但肯定不如细水长流,乃至自己家族也参与进来,长长久久赚这个钱更为核算。 晋商在朝中的势力固然不能跟嘉靖、万历时候比,但山西籍的进士官员也不在少数。只要熬过了这场浩劫,要翻身仍旧是简单的事。就算日后不挣东虏入寇的那份银子,光是盐铁茶粮换草原的毛皮、辽东的东珠、山参,也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算到这里,商人们反倒都安下了心,非但谋划着未来的美好时光,更是种下了对冯先奇的仇恨种子,只等日后清算。 论说起来,这些人虽然手段卑鄙,人品败坏,但从智力情商论起,各个都超越常人,否则山西这么大,凭什么就他们几家赚钱?外面血气未散,这些人却已经全都定下了心神,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冯先奇一边派人交割,一边顺势挖这些商家的墙角。将账房拉了一批出来,回避本家账目,只算人家的家产,他们自然不会冒险作弊。又将商家雇佣的护卫分离出来,收缴兵器,与夫役一道搬运银子、货物。 众人都觉得这是捡了一条命,而且说到底跟东家是拿钱出力,犯不着冒杀头的风险跟官兵作对。如今官兵打退了东虏,正是势头上,硬上显然太蠢。 等第一批银子运出堡里,骑兵营在畿南的预备部队、作训部队,也都纷纷陆续开来,正好负责押运银两入京,沿途看管这些护卫。 在这数日光阴里,张家口的大商人们都住在守备署。各家中送来了垫褥,十几个人一间屋子,铺了地铺睡在一起。这屋舍中既不通风,又没水洗澡,气味之重可想而知。那些商人却都是从走边贩卖闯过来的,愣是没人叫苦,只等着翻身的一天。 整个张家口就在这等情形下运转了十余日,整座城里没有一个闲人、没有一辆空置的马车。即便如此,运银车辆仍旧是络绎不绝,甚至惊动了附近的马匪。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徐梁调动了新三师,让阎应元派出部曲沿途看护,顺便剿匪。 五月二十日,冯先奇拿到了各家的家产数额,出乎意料的顺利。他不知道这些商人是出于什么目的,生怕别家的银子剩得多了,每天晚上都有前来告密,说是某家某处仍有银窖云云。 后来经一个老账房点破,才知道这是商家担心别人家的本钱留得充足,日后侵吞了自己的市场份额。 如此一来,最终获利的则是冯先奇和他背后的朝廷。 “本将奉命将张家口内迁关内!凡是审核通过者,三日内携带合法资产内迁,违令者杀!”冯先奇发布了命令。 这些通过审核人家,大多是因为张家口的贸易地位汇聚而来的散户,也有几代人在此营生。说穿了是服务八大商家的下游商户,资产并不比别处多很多。这回冯先奇对他们算是真正恩同再造,只是登记了人口、资产,令其内迁。 “经查实,有商户二十七家,谎报家资,欺瞒朝廷,前后之罪相加,罪在不赦。本将以朝廷之将令,夷其族,充其家资,为后世从商者戒!” 冯先奇的第二道命令就着实有些骇人了。 此令发布翌日,这二十七家家主、直系男丁,统统被押到了张家口南门外的官道旁。每有一批人马走过,便斩下几颗脑袋,显然是告诉后世从商者,资本无国界,但资本家却是有国界的。 数千人看到了这长达一整天的杀人场面,在自己余生中每每想起这一幕,也都是黑白一片,没有丝毫亮色。 然而,晴空万里如碧。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