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愿。 沈遇一向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他收起了继续逗人的心思。 虽适应了她在耳边聒噪,可也想让眼前人停止愈发离谱的胡思乱想。 他终于松开了手,轻声说道:“夫人,下雪了,回房吧。” 温虞神色一怔。 那被松开了的手腕,忽而有些凉意,温虞忍不住手指蜷缩捏在掌心。心中不免嘀咕,沈阎王是背后长了眼睛不成,怎么知道这会儿在下雪。 她绕过沈遇的身影,抬眼看过,果然此间夜空里,烛光照影处,不知何时,又开始浮着轻缓旋转飘落的白净雪花。 晴了整个白天,此刻又陷入了大雪的世界里。 也许是这场雪来的无声无息,而她发现时,又已经洋洋洒洒、轻描淡写的落满人间。 夜里的雪,比白日所见的雪,倒是更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温虞看的一时屏息,不由得轻叹了一声,“真美。” 屋檐下的灯笼,透出昏黄的烛光,笼罩在她的脸上,她的眉眼,她的眼中、她笑起来才会显现的梨涡里,她像是会发光一般。 小骗子此刻的喜悦心情倒是心口如一了。 沈遇转过身去,看着漫天雪花,他漫不经心的想,今年自入冬起,下雪下足了两个月,今夜这场雪,就如同这两个月以来每一场雪般,微不足道,何来稀奇? 若是哪一年的冬日没下雪,那才该让人惊叹。 可温虞像是入了迷不愿走。 他竟也生了一二分倦怠之意,卸了力,靠着窗沿,抬头看着这场雪,不置可否道:“雪景年年有,有何稀奇。” 听见沈遇这般问,温虞竟生了几分怀念,有许多原本自以为遗忘的记忆,呼之欲出。 温虞还记得,在蜀州的那几年里,她和阿兄阿弟,每一年的冬天都还是会为了下雪而欢呼,还会想方设法的留住雪,亦或者用脸盆、瓦罐去接雪,又或者是在下雪天里,张大了嘴巴,仰着头,任凭雪花落进嘴里,品尝它到底是什么味道。 阿爹阿娘,也从来都会在旁看着她们嬉戏打闹。 可又是谁知道,会有一天,天子传召,阿爹调任上京为朝官,莫说是阿爹欣喜不已,便连她也跟着高兴。 上京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天子脚下,听说连糖葫芦都比蜀州的大个儿,更甜一些。 她们一家人,便随着阿爹的调令,举家搬迁,千里迢迢来到皇城。 到了上京,年年冬天都是大雪漫天,可还不等她玩够雪呢,就被阿娘拘在屋子里,不准再往雪地去翻去滚,去将雪捏成团,堆成山。 她要有上京贵女的仪态和教养,言行举止都应当优雅从容,进退有度,那些个在雪地里蹦来跳去的举动,可再不能有了。 她们搬来上京,真的已经有好多年了,她都快要记不清家乡的模样了。 只记得上京的糖葫芦其实同蜀州的味道差不多。 而今,她也过了那个一心想要去尝雪是甜的还是苦的,躺在雪地里是不是和躺在棉被上一样柔软,非要追着阿兄丢雪球打雪仗的年纪。 可那些在蜀州的年少时光于她而言,是不是反而比现在,只能站在这窗前,静静地看着大雪落下更快乐呢? 她忽而就忆起了蜀州的冬天,怕会再次忘记,便迫切地想要诉说。 “蜀州的冬天,从来都不会下这样大的雪,不是片片如鹅毛般,而是一粒一粒绿豆大小、冰渣子似的雪,还没仔细瞧呢,它落地就直接融化成了水。” “很难得下一场大雪,却也是夜里悄无声息的下,面在地上,等到清晨太阳一出来,就会逐渐消融。” 温虞才开口说上两句,鼻子却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浑身一抖,惊觉她好端端的怎么就同沈遇说起了往事,她还差一点点就冒出了本性,说起那些个调皮捣蛋的年少往事。 那可不能说。 她倒是不怕自己沈遇嘲笑,却怕沈遇说她没有教养。 她连忙去瞄沈遇的神色,却见他静默的看着前方,像是也在赏雪,又想是在想着什么心事,冷峻的侧脸都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之意,好似并没有听见她说话,倒是有些像从前的模样了。 于是她放松了下来,便也不说话了,静静地赏着眼前越发密集,层层堆叠在一起往下垮落的大雪。 沈遇耳边响起了今晚的第二声叹息,“姑娘家为什么就不能痛痛快快的玩一场雪呢?” “哪怕是只能团一个小雪球呢?那这个冬天该有多快乐呀。”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