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身,在细密的叶罅里瞭望着董墨走近。 那厚苔斑布的小径未免太曲折,他总也走不近,倏左倏右地绕着,绕得梦迢一颗心扑通跳个不住。她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很有些爱他了。 因为她从前也这样爱着孟玉,因为期盼总是闪闪烁烁半明半灭,以致她常年半悲半喜,半愁半苦。她的手本能地将花枝拉得更严实,心里却本能地在更狭窄的缝隙里窥看着。恐惧与爱,皆是本能。 熟料董墨走到花架旁便止住脚步,撩开花枝将她一把拽了出来,“才下过雨,枝叶上都是水,藏在这里做什么?” 岂止是水,赶上荼蘼花谢,梦迢浑身都沾着零散的白花瓣,她低眼看一下衣裙,做错事似的怯怯抬眼,“你早瞧见我了啊?” “一片绿荫闪过去一点檀红,想不瞧见也难。”董墨觉得她傻似的,挂起一点没奈何的笑,抬手摘她头上的花瓣,“又弄得一身湿漉漉的。” 什么叫“又”?好像自打她上回淋了一场雨,在他心里就成了个冒失鬼,将她从前英明聪慧的印象都一洗而净了。 梦迢心里不服气,忙掣着裙抖一抖,“谁知道这样大的太阳还没将雨晒干!” 董墨好笑起来,“又怨上太阳了。” “不怨太阳就怨你!” 他鼻腔里哼了下,“好,怨我。” 梦迢如了意,抬起下巴颏朝前走出去几步。小厮也不好再跟着,将乌纱递给董墨,董墨一手抱着,在后头举步散逸地跟。 其间梦迢一时快走两步,一时慢下来,回首望他,等他差两步赶上,她又捉裙跑两步。四下里蝉莺皆忙,她比它们还忙些,恨不能手握晴风,扬起飞花,她要在万千花尘里曼舞。 这一会董墨还没跟上来,她自己却发急了,又跑回他身旁去,将他一条胳膊拽着,咯咯地笑。董墨任她往下沉沉地拖着,笑睨她一眼,“这样高兴?” 梦迢狠狠地点两下头,“今日天气好。不跟前两日似的,又热又闷。” “我以为是我让你这样高兴的,原来非也。”董墨轻扬地叹一声,抽出胳膊将她搂着。 梦迢微红着脸,避而不答,献宝似的将篮子举到他眼皮底下,“我摘了些葡萄,叫斜春散给丫头们吃。成日都是她们悉心招呼我,怪不好意思的。” “想着她们做什么。”董墨散淡踟蹰着,还是散淡地添了句,“她们该做的。” 提起丫头们,叫梦迢想起从前问他这些丫头为什么待她如此周到的事。此刻再思想这问题,心境有些不不一样了,似乎落在山石上的一根羽毛,虽然自身挪动不得,但瑟瑟地向着天上翘望,期待一场风将它吹送。 即便知道不可能,也难免盼望。爱就是这点最不好,徒增希望,徒增烦恼。 微风不定,幽径千回百转,伴随着千回百转的心肠,迢迢延伸出去,将光阴曲折。 这一折便至月末,且说柳朝如往南京的消息给孟玉听见,他倒没说什么,倒是章弥发起急来。这日请了孟玉来商议,眼见孟玉坐在椅上淡然品茗,他一口气呼啦啦往上蹿,点燃一腔心火。 孟玉见他有些左立难安,搁下盅来反劝,“章大人不要急嘛,哪里就到了生死关头,不至于不至于。” “还不至于?”章弥一个猛回头,望他须臾,气得直拂袖,“你知不知道董墨将谢保扣在了南京都察院?谢保与咱们在盐引上这几年,少说五六十万的亏空!令襟兄与董墨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跑回南京做什么?只怕他再回来,你我就要给人一本奏疏参到北京了!” 孟玉歪在椅上笑,“朝廷每日有多少弹劾奏疏,今日你参我,明日我参你,有多少证据确凿,又有多少不了了之。章大人有什么可惧的。” “董家要没证据,会叫董墨上疏?董太傅在朝廷与楚大人争了不是一日两日了,抓着纰漏会轻易放了他?咱们就是这个纰漏!到时候,楚大人不一定有事,你我可是难说得很呐!” “章大人先息怒,还没怎么样呢,您老倒先慌了阵脚。我在南京也有认得的人,且等我这里修书一封到南京探听探听。您老先安神,姓谢的何故要招认?招认出来他也是个死,他犯不上。” 章弥想想这理,渐渐平了一点气,落回椅上,“眼下这个风头上,你年尾先不要往泰安州去了,那三百石盐到了泰安州,先稳一稳,等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