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睐着目光,保持着一丝凉悠悠的笑,“我见过他,比我年长个两三岁,也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听说没什么家世根基。这个年纪靠一己之才做到四品府台,连我也是有几分佩服的。” 袅晴丝穿过窗纱的密孔,一丝一丝地扣在炕桌上,青釉大瓷盆里浮着碎冰块,把那些光丝曼妙地折动到梁上,美轮美奂的隔在二人之间。 梦迢还理着针线篮子,好好一个线梭子,她嫌缠得不好,拉出来好长一截重新挽,始终不抬头,“噢。斜春给她汉子叫出去了,你要茶吃么?” 好端端的,他怎么议论起孟玉来?梦迢正疑心是他洞察了什么,不想他又没再纠缠这话,顺势说到别的上头去,“热得很,不吃热茶了,把你那碗冰酥山给我吃两口。” 梦迢一霎笑了,也再不管那针线篮子,搁到一边去,将面前的琥珀碗向他那头推去。胭脂红的一座小冰川融了些,混着牛乳,黏糊糊成股的冰浆汁往下滑挂着。 碗里插着柄小小的银汤匙,梦迢拿起来衔在嘴里抿着,四下里搜寻,“我再寻柄汤匙来。” 外头廊下分明坐着两个小丫头,偏谁也不记得喊。董墨歪着眼看她寻宝似的眼睛,亮锃锃的几处张望,他便将一只靴子踩到榻上笑,“等你找到,渴也渴死我了。” 梦迢回过头来,立刻红了脸,把嘴里的汤匙取出来舀了一勺子酥山自己吃了,才将汤匙递给他。他接过去,由下倒上刮那些融化的浆液,刮着玩似的,就是不入口,刮一下,看梦迢一眼。 看得梦迢心里发颤发急,脸上又红了些。她夺了汤匙狠舀了一勺瞪着眼送到他唇边,“好好的东西,都叫你糟蹋了!” 董墨张口吃了,趿驰的眼看着她。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即便是亲她搂抱她,她都不见得会拒绝。 但他反倒有些顾及,不知她不拒绝的真实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真做了什么,后面紧扑来的是什么阴谋陷阱。孟玉总不会白白将自己的夫人送给别的男人品撷。 他这么理智自控,可落后回想,总想起的是梦迢被胭脂李子染得有些发红的嘴巴,说话时那截软软的舌尖灵巧地藏在口腔里动一动,也有些淡淡嫣红的颜色。 在漆黑的帐里,她的身.子也会跳到眼前来,瘦归瘦,但他抱过几回,触摸到是有些软.绵.绵.的肉的,腰肢到手臂,藏在素雅的衣裙里,时不时地颤动一下。 女人一身的软.肉总使男人骨头发.硬,他总算明白何为“红颜漩涡”。他又想起他父亲,正是病死在这样一个漩涡里。面前是个软红金粉的陷阱,他既舍不得退步,也不能掉进去,那么就只好绕着这陷阱谨慎流连。 隔日一场琅琅新雨,洗减了些炎热。那雨只下了小半时辰,梦迢趁雨后在小蝉花巷摘了一篮子葡萄,挎着要往清雨园去。 葡萄架上拽落了好些雨水在她身上,彩衣一壁拈着帕子帮她弹,一壁问:“怎么平哥哥这些日都不往咱们这里来了?” 细细一检算,董墨自病好后,的确不曾往小蝉花巷来过。梦迢此刻追究,总觉他是刻意在避讳着些什么。 他不说,她也不问,俏丽地对彩衣飞一个眼,“他不往这里来才好呢,我去他府上,几时得空几时去,也不用变着法的编谎。谎话说多了,迟早要叫人拆穿的。” 彩衣鼓囊着腮帮子点头,“太太还是换身衣裳再去吧,上头湿.了大半截。” 梦迢随手扑扑宝髻,抖落几滴水珠,懒得再换,一径跨着篮子出去。上头穿的檀色对襟湿了一块,贴在胸.脯上,半潮半润地捂着她有些不安的心。 她也不是没察觉到董墨细微的一些变化,不过不愿细琢磨。有的事情琢磨透了倒没意思,难道要问他“你猜着了些什么?”倘或他都猜着了,她该如何反应呢?难道苍白辩解后断绝往来? 大概董墨也怕这个,所以他从不问,她从不说。有时候,爱需要傻一点。抱着这想法暨至清雨园,胸前那片衣裳也干透了,一点半潮心,重又风轻云淡地跃动起来。 园中明燕衔轻絮,柳丝千万结,梦迢在曲折由径上瞧见董墨,约莫是才由衙内归家,挺括括的背脊在三丈前头,补服的衣摆向后飐飐招摇,像一只热情而内敛的手,沉默地朝梦迢邀请着。 将梦迢一点春心迤逗起来,她垫着脚,由翠荫里绕跑到前头荼蘼架底下,预备出其不意吓他一吓。她拉着花枝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