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转背过来,剪着手,还是那淡淡的态度,“借你的,仍旧要还。” 梦迢心里恨不能敲他一棍,拖进屋里去!一斜眼,却把那包死沉沉的银子搁在地上,转背往正屋里去,“谁要你借?眼下我家里还有现银子五两,够开销。” 五两银子可不够年节开销。董墨知道,她是拉不下脸面,又故意把话说得可怜,引着他回去。 他在背后笑笑,顺势拔腿拾起银子包,跟着往屋里进,“五两银子,何够年节开销?纵然你不在乎,难道叫玉莲也跟着年夜饭吃糠咽菜?” 她一旋裙,两个就在昏黄的屋里打个照面。黄黄的桐油纸把屋里映得像日落,炭盆里烧的是董墨使人送来的炭,屋里还是空荡荡的摆着几张可怜的凳子,堂屋的墙下供着两个牌位,香灰冷在炉内。 但却在董墨的心里热起来,他将银子包顺手丢在那跛着脚的八仙桌上,绕着案朝她走过去,好像旅居多年,终于回了家,“不生气了吧?” 梦迢心里打了个抖,骨头也颤了下,没由来地想哭。到底抑住了鼻腔里的酸,一撇脸,“我才没那么大的气性,不知是谁,负气去了,就再不见来。” “这不又来了么?”董墨站在她面前,想将她抱拥,又没抱成。他皓白的牙齿刮着薄的下唇,一下一下地,刮得发青,低头笑了下,瞟她一眼,“不生气了,总是我的不好。” 为的桩什么事,其实他们都早不记得了,只记着怄气。怄气梦迢是擅长的,极不擅长的是此刻,心里发着酸发着胀,像是有人对着她干瘪的心脏吹了口气,它跳跃到天上,很欢喜,很快乐。 同时又很不安全,很不踏实。 作者有话说: 董墨:我媳妇,有点任性,又有点嚣张。 孟玉:我怎么感觉你说的不是我那个媳妇。 董墨:你蛮识相。 孟玉:去你丫的! 第29章 琴心动(九) 茅舍疏篱斜横枝, 墙外轻聒人间事。仍旧是那些琐碎声音,妇人说笑, 孩童嬉闹, 夫妻吵架,闹哄哄地催逼着墙内的安静。 董墨等了一会,向前迫了一步, “气性这样大?” 梦迢想着该回应些什么,却遽然嗅到股糊味, 来得刚刚好!她一把推开董墨, 着急忙慌奔出门去, “锅糊了!哎呀我蒸的枣儿糕!” 门上挂着棉布帘子, 坠荡着, 她的影一溜烟滑出去。董墨回过神来, 望着那帘子发笑。跟到厨房里,果然是糊了锅, 枣儿糕蒸得有些发硬,梦迢苦瘪着脸,将碟子端到他眼皮底下, “蒸得这样子, 还怎样吃呀!” 董墨掐了一块放在嘴里慢嚼着, “勉强还能入口。” “你吃得了啊?”梦迢搁下盘子, 有些垂头丧气。 “有我的份么?”董墨两手撑在灶台,歪着脸睇她。颤髻的带子垂下来,叫过堂风吹如柳带。 梦迢就笑了, 一手拨开他, 到缸里舀水刷锅, “难道没有你的份, 你就没地方吃饭了?” “总不如你这里的合胃口。” 梦迢心里有些甜丝丝的,偏要寻衅,“不见得嚜,你家里的厨子连无锡菜都会烧,天南海北,哪样山珍美味做不出来的?” “日日吃也吃烦了。”董墨直起身来,也去舀一瓢水,悬在锅上头,只等梦迢刷完锅倒下去,“山珍海味铺满席,肚子里也就装得进那些,好东西再多,抓在手里的也就那一两样。我不贪心。” 他意有所指,梦迢察觉,刷着锅笑,“多抓些在手里,丢了这样,还有那样,总是不亏的。” 董墨有些感觉,迫得太近,她便想逃。他适宜地往缸里丢下水瓢,靠在轩窗边的墙上,抱着臂看她忙活,“你还没说,今日的午饭有我的份么?” 梦迢装得很不耐烦地挥挥袖,“玉莲到前街上买冬笋去了,炒一样腊肉冬笋,一样烧豆腐,一样馄饨鸡蛋汤,你要吃,就将就吃些吧。” 然后握住细竹签扎的锅刷,险些将锅底刷穿。偷么瞄他,他倚在墙下点着头笑,把靴尖散慢地碾在凹凸不平的石砖里,向门口稍稍别着身。 院内分明朔风紧,吹到屋里来,却如春风轻,格外温柔地拂动他墨绿的长襟与氅袖,抬眼或颔首,高低起伏的眉宇鼻梁映衬着院中那棵繁密的槐树。 怪了,夏秋两季,它怎么不见死?在隆冬里反而愈加绿浓。 不一时彩衣回来,篮子里装着几棵冬笋,稀里糊涂地将二人睃几眼,依梦迢的话,将董墨请回正屋里吃茶,帮着梦迢烧饭。 饭摆在屋里,高低不同的凳椅三头坐开,那桐油纸滗进来的光线黄得发暗,悉心看,还有几处破了小小的洞。董墨端着碗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