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字迹清晰,笔走龙蛇,可见书写之人绝非等闲。 这是马志忠临死前,在他刀下亲手写就,只有当时在场的薛邵和皇帝亲眼见过,之后拿出去的都是重新抄写的另外一份。 当日大殿上,马志忠双膝跪地,面朝髹金漆云龙纹宝座上的皇帝。 薛邵将纸笔摆在马志忠面前,抽刀架住他年迈发皱却又不肯弯曲的脖子。 “万岁...”马志忠耸动两肩,笑得癫狂,“万岁啊...” 皇帝和薛邵都知道他叫的万岁不是面前这位,而是亲手扶他上位,默许他坐拥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财富的先皇。 马志忠自认是先皇称帝最大的功臣。 他扶植栽培了朝中半数大臣,甚至亲自教导陪伴了太子,目送他荣登大宝,享有这有他一半功劳的万里江山。 本以为这顽劣不堪生性闲散的小皇帝会是个傀儡,谁知他登上皇位便撕下了无德的伪装。 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从自己手中拿回属于他的权利。 “真是一出大戏!朱霆云!原来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你选中了我!” 皇帝看着刀下仰天长啸的花甲老臣,看得出,他这六十余年过得可真是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竟可以双目炯炯如电似箭却满头银发。 此时的他必然知道,他不会活着走出殿外。 皇帝道:“马志忠,朕感念你的教导之恩,免你斩首示众。你将朝中余党的姓名书写在这纸张之上,bbzl权当第一次也最后一次为朕敬忠。” 马志忠问:“横竖是死,我为何要说?” 脖颈上的刀轻轻一挑,来在他黄浊的眼前。 马志忠猛然抬手捂住脖颈,两眼死死盯住刀面上薄如蝉翼的一片人皮。 森冷的语调侵蚀着这养尊处优的老人最后一点胆魄,“马太监,你是自己动笔,还是我削你一片,你写下一划?”薛邵冷笑了声,“若是后者,希望你的名单不会太长,否则我怕名字没写完,你就让血糊住眼睛疼得握不住笔了。” 薛邵甩掉刀上的皮,重又架住他脖子,马志忠陡然一颤,狂笑着抓起地上笔杆。 “好,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朱霆云,你真是养了条疯狗!不过你可要当心了,当年我于你父皇何尝不是这样的一条狗!” 皇帝站起身,迈步来在他面前,蹲下道:“马志忠,你有这闲聊的功夫,名单都写完了,早点上路吧,你看朕烦朕看你也烦。” 马志忠捂着流血的脖子写就了名单,薛邵将那名单呈给皇帝,皇帝看完只问那上头是不是全部的名字。 马志忠当然说是。 可名单上最大的官只到二品,若说马志忠包庇了一品官员,也不一定,只是可能性非常之大,但凡他刻意遗漏了谁,那人定然是与他地位相当的朝廷大员。 也就是说,死了马志忠或许还有王志忠李志忠,贪念披上人皮,就是朝堂上那些衣冠楚楚的士大夫。 马志忠一口咬死那便是全部的人。 “朱霆云,我写完名单,你该送我上路了。” 皇帝却道:“朕只说送你上路,没说何时杀你,薛邵会将你关进诏狱,送这名单上的每一个人去见你,你且安心等着他们陪你上路。” 皇帝和薛邵计划得天衣无缝,但在锦衣卫秘密送马志忠去往诏狱的路上,囚车遭遇截杀。 锦衣卫以为是马志忠的人劫囚,不成想竟是杀人灭口,一支袖箭过后,马志忠眉心中箭,死士纷纷自裁,徒留锦衣卫惊惶万状,不知该如何向指挥使复命。 薛邵见到马志忠的尸体后,斩下了他的头颅,悬于菜市街。 不过这也侧面佐证了马志忠背后还有黑手,这次曲州之行,那人又如法炮制,不过这回被薛邵反将一军,没能将戴左明杀死。 本以为只要将这四具遗体往勤政殿外一放,幕后黑手尚不知情,无论如何都会状态反常,可偏偏—— “薛邵。” 温吞吞的呼唤将他思绪拉扯回来。 薛邵从椅背上直起身,睁眼见丁宝枝披着件罩衣站在书房门口。 丁宝枝以为他在小憩,可他睁眼时满是疲态,显然在苦思冥想,为某些事情发愁。 “你在忙公事?” 薛邵深吸口气摇了摇头,向她伸出右手。 丁宝枝走过去,被他理所当然地拉进怀里,侧坐在腿上,他单手环着她腰身,手掌自然而然落在小腹。 “还疼吗?”他情绪并不高涨,连声音都是喑哑的bbzl。 丁宝枝不自觉随他放轻音量,“我就是来告诉你,喝过药就不疼了。” 薛邵闻到了她身上淡淡苦味,叹气后将脸埋在她颈间,疲惫道:“对不起宝儿,是我不懂。” 丁宝枝没料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