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捐的钱粮,包括朝廷调拨的赈济款,谢景明交给内宦李勋管账,他是李勇的干儿,账目交给他,也就相当于交给了官家。 这些都是后话,转天,刚晴朗没多久的滦州又下起雨来,一下就是一整天。 “通了!通了!”许远浑身湿漉漉冲到一处庄户院——那场晚宴当夜,谢景明就离开石家,找了户普通人家借住。 “好!”谢景明霍地起身,长时间压制的思念如洪水一般冲上来,心像骤急的马蹄一样不住跳动。 走路都有些飘,上马,疾驰,停下,看着从倒塌的城楼中挖出的道路,他竟有些恍惚,记不起自己是怎样来的了。 “王爷,您来得正好,我们刚发现,那上面有个堰塞湖,水位已经很高了,必须马上分流排险,一旦崩溃,不止是是滦州城,下流区域也要被淹!” 几个满腿是泥的官吏冲出人群,指着半山腰叫道,“十万火急,再晚就来不及啦!” 谢景明登时清醒过来。 他深吸口气,脸上又恢复成冷静温和的样子,吩咐随行差吏,“抓紧疏散灾民,按照既定方案统一安置,帐篷、粮食、药草、衣服即刻到位,所有官员各司其职。若有推脱渎职者,用不着请示官家,我直接把他就地罢免。” 如今这些官儿都知道了摄政王说一不二的脾气,谁也不敢阳奉阴违,纵然有人不服气,也只敢在心里抱怨两句。 得,辛苦个十天半月的,送走这尊瘟神再过舒服日子。 雨势不大,却很密,地上很快有了积水。 路上都是出城的灾民,显得有些拥挤,顾春和打着伞走在孩子们中间,不停提醒他们注意脚下的路。 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人们逐渐向道两旁散开。 一阵嚓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路上,一队士兵疾步前进,没人说话,没人咳嗽,只有嚓嚓的脚步声。 这些人肩批红巾,穿着统一的灰色兵服,衣服上污泥点点,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早被汗水和灰尘涂得看不出本来面目。 但他们露出的腿青筋暴露硬如铁柱,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彪悍凶狠的气息。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步子轻巧无比,行进的速度很快,顺着崎岖的道路远远望去,就像一条飞行的龙。 顾春和看着这支队伍,心头莫名颤抖了一下。 “他们是谁?”孩子好奇地问。 “是边防军,是摄政王麾下的边防军!”萱草大声答道,声音里满是自豪和激动。 人们都知道,是边防军第一时间赶到滦州,是边防军夜以继日挖开了堵在城门的路,没有边防军,他们即便不死在地动中,也会死在饥荒中。 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人们拱手连连作揖,大声道谢,使劲拍巴掌,那情景看得每个人的眼眶都湿润了。 萱草突然拉了顾春和一下,“王爷!” 顾春和也看见了,他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近,个子高高的,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他向她这里望过来,身上的那抹蓝宛如雨后的净空,而脸上的笑容,就像初晴的阳光,温柔又灿烂。 雨点打在伞面上,咚咚的响。 宛如初见。 十来天没有换洗,顾春和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时的自己是多么狼狈,可她没有躲避他的视线。 顾春和站在原地,甜甜地笑了,没有向他奔跑而去,没有大声呼喊他的名字,甚至连手都没有挥动一下。 只是用最真切的笑,告诉他:我一切都好! 不用担心我,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谢景明显见明白她的意思,眼眶一时微微泛红,波光莹莹的,竟然破天荒有了泪意。 他从她旁边经过,脚步没有停留。 隔着人群那遥遥一望,两人心意已然互通,用不着再说别的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水雾中,顾春和才慢慢收回目光。 孩子们眼睛瞪得溜圆,一个个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吸吸鼻子,顾春和露出个轻松的笑,“都看我干什么,快走啊,我可听说了,今晚上有好吃的。” 小娃娃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他是姐夫?” 顿时把顾春和弄了个大红脸,“什么姐夫,别瞎说。” 另一个孩子大声道:“我们才没瞎说,你俩互相看着笑,我姐和我姐夫就这样!” 孩子们开始起哄,兴高采烈围着顾春和叫着跳着,笑着闹着,嘴里不停唱着歌,“新娘子,穿红衣,坐轿子,呜哩哇啦进门子!” 顾春和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说他们两句,反而闹得更凶,没辙,赶紧低头往外走吧。 刚出来,便见父亲立在道旁等她。 “爹!”顾春和绷不住了,三步两步扑到父亲怀里,泪水小河似的淌个不停。 顾庭云身上带着潮湿的寒意,他用力抱住女儿,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女儿,可嘴唇抖动着,半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