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有些年头了,是当年孟老太爷还年轻的时候雇一群回鹘人建造的,如今受了几十年烟火熏染,又兼李氏年老不爱明亮,四处窗帘厚密,进去便是黑森森潮乎乎的,徐氏一年也不来几回,今日却要招呼大家都坐了。 杨氏并孟蕊早就等在后院了,王氏也着人去请了,一时半会还没有过来。 蒋仪替李氏奉了茶,又在怀中哭了一会儿,便见王氏带着几个婆子丫环走了进来,如此热的天气,她穿一件紫灰绉纱滚边夹衫,身形份外的瘦,比之蒋仪幼时见的样子,实在是老了不少。她进来便坐在为首的圈椅上,微微笑了笑,也不说话。 蒋仪最后一次入京是六岁那年,自后先是母亲病了,再是父亲与外家交了恶,自此再没有过来往,王氏与杨氏她都是记得的,徐氏刚入门时随孟宣下到凉州做过两年生意,所以她并不认得,但一见她忙里忙外的样子,自然猜出这是四舅母。 是以蒋仪首先端了茶便是到上首,跪下来敬给王氏道:“大舅母,您一向可安好?” 王氏不置可否,她身后的燕儿便欠身接过茶,顺势便套了个镯子在她手上,她还要推辞,就见王氏一掀眉道:“这些年你父亲可还是那个浪荡性子?我记得你父亲本事没有,脾气倒是很大。” “小仪一直在庵中修行,许久不曾见过父亲了。”蒋仪照实回答,也知道自己这个大舅母为人高傲挑剔,与自己母亲又有些睦,自己母亲当年生病未曾求助外家,盖因大舅母当时管家,大舅在外,孟老夫人李氏在家并无实权,也无一个可用的人,娘家不应,夫家不容,她娘亲孟珍便这样去了。 如今孟珍已死,王氏无处挑刺,便故意拿蒋中明来刺蒋仪。她记得小时候蒋仪性子火爆,一点就着,今日这一激,想必就能出个丑,谁知蒋仪在尼庵吃了四年斋,再火的性子也磨圆了,脸皮也厚到家了,全没把这当难堪,反而垂了头恭敬的跪着,也不发一言一语。 王氏一刺不着,觉得好没意思,便不再说话,示意燕儿扶了蒋仪起来,蒋仪便又来到杨氏面前,还未曾跪,杨氏便亲自将她扶了起来抱在怀里道:“好孩子,你冬儿姐姐这些年天天念叨你,那年冬月你走时没有拿走的那一对小玉壶,她也是一直留着说要等你来了送给你,如今出嫁了,每回到家,最先问的也是你。” 孟冬是杨氏的大女儿,嫁入王府的孟元秋是长女,孟冬便排行在二,因比蒋仪大了不过两三岁,两人小时好的不得了。那年冬月间,俩人为了一对漂亮的小玉壶打起来,本是一人一个,蒋仪却想要双份,就哄骗孟冬把自己的留下先玩几天,过几天走的时候自己再全部带走。谁知临走时孟冬不愿给,蒋仪抢不过俩人便抓了起来,最后还是下人们撕掳开的。 蒋仪没想到孟冬还不曾忘了这事,想起当年母亲在时自己也是娇养的千金小姐,如今逢过大变,重又来到外家,已是这般落迫,眼泪便悄然滚落,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孟蕊如今不过十四岁,着一件妃色襦裙,正是明媚的年级,也过来帮着扶起她来,叫了声:“姐姐!” 蒋仪忙握了孟蕊的手道:“那年我来,你才不过两岁,我还抱过你在怀里,如今也是长成这样大了。” 杨氏不但给了她那对小玉壶,还将一只项圈托在红漆盘里亲自给了她。接下来便到了舅母徐氏,徐氏还不待蒋仪下跪便将她扶起来,却是身边的抱瓶给了她一只裹银头钗,徐氏笑道:“何必如此,我是你四舅母,今日你且住在老太太的抱厦里,明日我替你做几套衣裳,置办些头钗,往后缺了什么只管问我要。” 蒋仪点了点头道:“多谢四舅母了。” 等都厮见过了,王氏方才问道:“既然你是在庵中清修,为何会碰到陆钦州,他一个三品大员,难道还去庵中上香不成?” 这话问的有些难堪,蒋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伏身言道:“此事说来话长……” 王氏会意便打发了丫环婆子,孟蕊身边的大丫环玉燕会意,也将孟蕊带了出去,如此,房中便剩下老夫人李氏并王氏、徐氏和杨氏了。蒋仪见是如此,看这光景也知外祖母是做不得主的,自己若想留下,还有一番曲折,便复又跪下哭道:“外祖母并舅母们有所不知,当年我母归去,父亲便将自己的表妹余氏娶进门来,那余氏进门几个月便生了个儿子,初时她对我也还好,谁知后来越来越嫌恶我,见我年级渐长,便送我到庵里去,一住就是四年,半月前开始下雨,尼庵又在山下,下了十几日的雨,眼见着庵里大殿都快要被雨泡塌了,师太慧圆几日前一清早便带着众尼外出躲避了,只留我与一个烧火的老尼,因见山洪来了,我与老尼一同逃了出来,却又走散了,我不知何时撞了陆中丞的轿子,是以陆中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