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是低沉,这会儿见几年不见的好友都齐了,心情总算好了些,一拉叶莺莺的手,说:“好了好了,别虚头巴脑地寒暄了,我们三个好久不见,趁离晚饭还有一会儿,先一起唱一段去。” 几人走进一座紧靠着一池荷花的凉阁,里面唱戏的家伙什儿一应俱全,薛怀安挑了自己擅长的月琴,拨弄两下,弹了段短旋律试试音,但仍然是一副拘谨放不开的模样。 “弹得真差劲儿,怎么就和你结拜了呢。”宁霜嗔道。 叶莺莺倒是不以为意,站在一边疏淡地笑着。 初荷知道薛怀安平日里弹得颇好,此时有失水准,大概是有些紧张,只是她无法言语,也懒得替他辩解,倒有几分存心看他在美女面前失手的心思。她瞧这要开锣唱戏的三人,薛怀安紧张,叶莺莺无所谓,只有宁霜兴奋,倒甚是有趣味。 宁霜挑了《西厢记》里的一段,自己演红娘,叶莺莺则演崔莺莺。在薛怀安的琴声下,叶莺莺朱唇轻启,徐徐开唱。 叶莺莺是粤剧名伶,但昆曲也唱得很有模样。南明以粤剧和昆曲最为流行,只是粤剧唱词用中州话,也就是中原话发音,更容易被大多数当年因战火迁来的北方人听懂,再加上粤剧花样多,服装舞台都华丽热闹,配乐不但繁复还加入了曼陀铃和吉他等西洋乐器,很是符合南明奢靡繁华的审美情趣,渐渐就压倒昆曲,成为最受欢迎的剧种。 叶莺莺幼时学昆曲,后来改粤剧,所以兼得昆曲旦角的优雅空灵与粤剧花旦的富丽明媚,堪称一时之绝。不过这些在初荷这样的门外汉眼里,都如同一个锅里蒸出的包子,看不出什么分别。 就在她瞧着无趣的当口,在一个过门处,一支笛子轻巧地加入进来,笛声婉转轻快,立时为薛怀安有些平淡的琴声增色不少。初荷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姿修长挺拔的年轻男子半倚着门,正闲闲吹一支竹笛。 初荷一看这人,不由得感叹:怎么天下的灵秀人物都跑到这里来了? 这男子容貌算不得极英俊,唯风姿特秀。他人生得瘦而高,面色有些青白,一双眼睛深邃如渊,眼下还有淡淡青色,似乎睡眠不足,此时倚门而立,将倾未倾,让初荷想起彼时读书,说到魏晋人物中嵇康醉酒后也是这般愧俄若玉山之将崩,别有一番颓唐的风流。 这人的笛子吹得极好,让宁霜唱得更是起兴,一段唱完,便对他说:“云卿,再来一段,这次唱《牡丹亭》,我要唱杜丽娘。” 被叫作云卿的男子懒洋洋地笑笑,也不答话,转调就是一曲《牡丹亭》中“绕池游”的前奏。 宁霜笑意盈盈,唱道:“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宁霜唱了杜丽娘,叶莺莺这样的名角儿自然不会去唱丫鬟,她转身走到薛怀安身边坐下,闲聊道:“宁霜还是老样子,这样的情愁总被她唱得十分喜气,看来还是未入情关。” 薛怀安点头称是,转脸欲和叶莺莺也闲聊几句,可是一对上那双含笑凤目,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又说了一遍:“是。”惹得叶莺莺一阵轻笑。 宁霜这次唱罢,长长舒一口气,道:“啊,这两天,就现在最舒坦。” 接着,她一指初荷和薛怀安,对那男子说:“云卿,这是薛怀安,莺莺姐和你提起过吧,我们三个是结拜姐妹。那是初荷,他表妹。” 男子一愣,看样子显然不知道此事。 叶莺莺在一旁忙道:“怀安,这位是陆云卿,陆公子,我好朋友。” 薛怀安和陆云卿客气地互相问候,轮到初荷的时候,陆云卿忽然显出饶有兴趣的模样,微微弯身,凑近她细瞧。 陆云卿的行止间有一种风流天成的气度,即使这样有些轻佻地看着初荷,也不会让她觉得不悦,只是她到底年少,脸颊上蓦地腾起两团红云,眼睛也躲闪着不敢与他探究的目光正面相对。 她听到他说:“这小丫头生得灵秀,倒是有七分像十三四岁时候的莺莺。” 坏女孩儿 这天晚上,初荷一个人在房里,拿着镜子照了又照,细细琢磨镜里的面孔到底哪处像叶莺莺。 镜中少女白皙的面颊上透出健康的红晕,眼角眉梢都微微向上斜挑,很有精神的模样。下颌尖秀,但两颊还是小孩子才有的圆鼓鼓轮廓,也看不出是不是会有朝一日蜕变成叶莺莺那样秀致的瓜子脸。 事事都经不住琢磨,这样仔细把五官拆来拆去分析,倒真看出七八分像来。然而初荷无论怎样冲着镜子里面挤眉弄眼,或笑或嗔,都学不出叶莺莺风韵天成的样子,只看得镜子里一个青涩的卖弄风情的傻姑娘。 她气馁地放下镜子,心里说不出地堵,有些想去问问薛怀安,在他眼里自己是不是也像叶莺莺,但是再一想,不论他说像或者不像,自己都会不开心,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