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儿的人,手无力滑落在了被褥上。 皇上满眼充血,唇瓣轻颤,眼前在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太医!太医!太医!” 他的声音撕心裂肺,听得旁人潸然泪下。 守着的太医匆忙赶上前,用手把脉,试探颈部脉搏,最终跪拜在地:“太上皇,驾崩了。” 皇上浑身一颤,吓得太监总管连忙扶住了他。 “太上皇殡天了!” “太上皇殡天了!” “太上皇殡天了!” 一声接着一声的消息传出去,从屋内到屋外,一层层候着的官员听到了消息,面带沉痛跪拜下来。无人会忘记,这天下一日比一日繁华是由于谁人,无人会忘记自己能得以施展抱负是由于谁。 “将父皇暂放入江南居中,堆满雪。”皇上忍痛缓缓开口,“父皇难以亲自再往江南看一次雪,朕只想以这个方式,让父皇达成此心愿。” 虽不合规,而无人会反驳这一点,当下立刻有人应了声。 不过区区几个时辰,早有准备的宫中所有人,都将一切仪式布置了下去。皇上身为太上皇唯一认可的后人,自然将为其守孝三月,并派遣人准备去陵寝吊孝三年。 皇宫里一片白色,除了雪的颜色,还有满目的白布。 白到刺眼。 六宫鸣钟,一声接着一声。 皇上好不容易缓和下来一些,站在江南居门口,和陪同的几位大臣以及太监说:“父皇将此生献给苍生,一生不曾有个体己人。” 旁边几位并没有当下回皇上的话,他们都知道此刻皇上的每一句话更是在同他自己说的。 “朕曾经问父皇,为何执意如此?”他回想着他父皇说的话,在多年后的现下,将他的话重现在了众人面前,“父皇说他此生没有一日觉得为他自己活过,只有坚持空悬后宫这一点,让他觉得是能证明他是一个‘人’的,无伤国体的事。” 堂堂一位太上皇,坐拥这大好山河,却说出不曾为他自己活着这种话,听着是极为可笑的。 可在场没有一个痴傻的,他们都听明白了太上皇的那句话。 走得越是高,越是远,太上皇便是有越多的地方受制于人,受制于礼,受制于这天下苍生。太上皇有大德,这大德是寻常人所不能及的。 “愿父皇回归天上,得一体己人,为其,为己,恣意妄为。” 皇上的话很是离谱,离谱到他话说到最后,话只在唇齿间,仅有他自己能够听见了。 太上皇驾崩对全天下都有着影响,这该是个举国悲痛的消息。 京城的雪到这一刻渐渐小了下来,最终停了下来。 以皇宫作为中心,白色的布随着风飘了起来,轻晃晃,飘入了京城的每一户人家,飘入了周边的州府,随着河运运粮的船只,飘到了江南的楼阁上,随后飘到了海边的小屋子中,飘到了海面上的船只上。 江南很少下雪,这一日意外飘了几片下来。 海舟也鲜少会挂那么多白布,而在这一艘艘海舟中心,最大的那艘海舟上,最宽广的那块白布下端,缀着一串铃铛手链。白布上,手链的边上满是人名,有笔墨清晰堪称作品的,也有狗爬勉强能认出字形的。 随着冬日里的风吹动,那铃铛叮铃叮铃发出着清脆的响声。 海舟行驶向了远方,驶向了海平线上即将要滑落的小半个太阳那儿,驶向了无人知晓的地方。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