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圈还泛着一丝红意。一望情绪深似海,像是能看到过往,又像是能看到未来,像是说尽了天下事,又像是道尽了天下理。 至今百姓间还流传着对他俊容的描绘,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人身首分离,平日里看着极为冷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行事手段却几度震惊朝野内外。 屋子中文臣武将皆在,皇帝也在。 太上皇半倚靠半坐着,握着那一身明黄的男子的手,说出的话恍若寻常家中人。 “姚爱卿的梅子酒是好喝,莫要贪杯了。” “儿知道。” “洪将军一生为国为民,万不可辜负他。” “儿知道。” 太上皇的声音平稳,而皇上的声音却是带着浓重的哭腔,要不是文武百官有不少还候着看着,他自小被教着不可轻易抹泪,如今当场就能恸哭起来。 “江南美啊,不知江南落雪可美?” “儿带父皇去看!” 太上皇听了这话,便知道自己带大的这孩子,本质上与他不同。这孩子无论他怎么教导帝王心术,终究还是个心软的孩子:“寡人走后,万不可以寡人的名义兴师动众。” 皇上想开口拒绝,可对上太上皇那双眼,又将话咽了回去。这是他这位名义上的父亲,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临终的意愿了。太上皇一生只去过一次江南,即便是再怎么喜欢江南的风景,也只会在皇宫中造一个江南风光的小宫殿,动用的还是私库。 太上皇从不因一己之私而兴师动众,若是皇上做了,那边是驳了太上皇的本意了。 “海……”太上皇到底是有些累了,他说的话有些多,到底还是停下来喘了口气。 皇上将他的话补全了:“儿知道,海边倭寇猖獗,儿必不负父皇之意,严禁百姓与寇国往来,设备防倭。” 太上皇微微点头。 边疆有洪将,治国有姚卿,唯一的担忧暂就那么点事。海边有一伙人行事莫测,海禁之后不用太在意。 他又拍了拍皇帝的手,随后松开。 说话累了,身子骨到底是扛不住了。人真的即将要面对“死”这一件事了,心却是他一生中最柔软的时候。 他喜欢下雪的日子。 这些年以来的杀戮,让殷红的血浸润到土中。连日的雨水根本无法冲刷干净。唯有皑皑白雪,可以将这天下所有魑魅魍魉都暂时遮掩住。 在冰冷的风中深深吸入一口气,会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他缓缓合上眼,眼前浮现出的是他带着一众人包围皇宫的那个夜晚。烛火通明,帝王站在一堆女眷尸体的中心,手握着还在滴血的剑,衣衫凌乱,神情疯癫,嘴里不停喊着…… 都快死了,怎能想着这些糟心的人和事情呢? 该是想点好的。 诸如江南的小曲。 他一生中唯一去过江南的那一次。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着,他听着外头有带着笑意的小调,夹杂着清脆的铃铛声。他掀起帘子朝外看去,只能见着女子头发随意束着,摇头晃脑骑着驴,远远背离他而去。那女子猛然察觉到什么,扭身朝他看了过来。 他那会儿耻于自己“混了边疆血脉”的容貌,即刻仓促放下了帘子,却没料听到一串爽朗的笑声。 外头还在下雪,此刻忽然有了风的呼啸声。 一直关注着太上皇的皇上,赫然瞪大了双目。那半倚靠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