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想爹爹。 韩元蝶与爹爹韩松林感情一直很好,除了偶尔埋怨爹爹耳根子软,听从继母的谗言,让自己最终嫁到了程家之外,韩元蝶向来都是说她爹好的。 爹爹对她好,手面大方,要什么给什么,并不因为她是嫁出去的女儿而只疼继母生的弟弟。 她爹是最好的。 听说爹爹要回来了,韩元蝶不住的跑到门口去张望。 张望到第五次的时候,正巧碰见丫鬟进来报:“大奶奶娘家太太,舅奶奶们并姑娘来看大奶奶了,说是先去瞧瞧大奶奶,再来见夫人,周大娘拦不住,只得陪着去了大奶奶房里了。” 周大娘是二门上专管人来接待的管家娘子,听了这话,韩元蝶还没怎么,先就发现祖母和阮妈妈交换了一个眼色。 心中不由疑惑起来。 她上一世多少年来与外祖一家都很亲近,是比自己正经娘家还要亲近些的,心中对外祖母舅母的观感,自然与许夫人不一样,也自然很难想到外祖母上门来看母亲,有什么古怪。 韩元蝶自母亲早逝后,亲近外祖家,那是她极为亲近的亲人,谁会把自己的亲人往坏的地方想呢,甚至是客观看待也是做不到的,除非有非常明显而且严重的事情,才会叫人心生疑惑。 不过这会儿看到祖母这样的一个动作,她也自然的联想起了两天前才发生的事,心中不由的一突,便道:“我去给外祖母请安!” 说着拔腿就跑。 充分利用着小孩子的便利。 “慢点跑!”许夫人道:“哎你们快跟上去,别叫大姑娘摔了。” 想了想,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得又道:“这孩子!” 许夫人又对阮妈妈道:“人家虽不过来,那是忧心闺女,应该失这个礼的,不好说什么。咱们不主动过去,就是不体贴了,咱们还是过去瞧瞧才好。” 韩元蝶从上房一顿跑到自己住的院子,门口好几个丫鬟站着,院子里也有,有自己家的也有外祖家的,她年纪小,跑这一会儿就累了,站在门口喘气,外祖家的丫鬟玉兰看着笑道:“大姑娘急着来见外祖母的么?倒不枉老太太疼大姑娘呢!” 韩元蝶看着这个丫鬟觉得眼熟,甚至她觉得这个场景也很眼熟,就好像一模一样的场景她见过的一般。 那种感觉很模糊,但韩元蝶却因此觉得很不安,她站着喘了两口气,也没理睬那个丫鬟,连忙就往里跑,进门儿见外祖母、两位舅母都在,还有那天南安寺见到的八姨母,外祖母一身深蓝色,坐在床头边上一个锦凳上,八姨母一身莲青色袄儿,坐在外祖母身边靠后一点的地方,两位舅母都站在一边伺候,母亲不太能坐的样子,半靠在床头,身上盖着大红蝴蝶穿花的锦被。 韩元蝶呆立在门口,多年前尘封的记忆回来了,她记得这个场面,坐着的人,颜色的分布。 她记得这个场面后面的某一个时刻。 那个时候她被二舅母牵着手带到门外,还没走出正门,听到里面一声尖叫,她回过头去看,穿着深蓝色的外祖母就是这么坐在床边的,身边挡了个莲青色的影子,母亲王慧兰歪倒在床沿上,面如金纸,双眼紧闭,大红色上浅色的蝴蝶沾染了点点血迹。 她才七岁,只记得这个场面,前因与后果都不记得了,这个场景或许是因为印象实在太深刻,太可怕,七岁的小姑娘一直记得,甚至一直鲜亮,有时候有亲朋故旧去世,她去吊唁的时候,会想起一点这个场景,有时候遗憾母亲早逝的时候,也会想起这个场景。 对一个孩子的记忆来说,母亲去世的真实冲击,其实就这样一个画面了。 许多伤感,许多遗憾,还有许多难以言说的情感汹涌而来,韩元蝶站在门口,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倒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自然就打断了正要说的事,王慧兰连忙叫人:“看看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王家二少奶奶连忙走过去,弯腰问她:“圆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来跟舅母出去玩儿,别吵着你母亲。” 说着就要把韩元蝶往外带。 可这一次的韩元蝶终究是长大过的,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了她看到的那个场景的前因是什么了,竟怕的有点发起抖来,她顿了一顿,敏捷的一下子就绕开了王二奶奶,扑到母亲床边去。 王慧兰不太敢亲近女儿,反倒离她远一点,连声的问:“圆圆怎么了,怎么了?快别哭了。” 不行,她不能不哭,她不能叫她们说事儿,如果自己不打断,叫她们如以前那样把自己哄出去了,立刻就会说出来的。 韩元蝶仰头,泪眼模糊中看见母亲温柔的面庞,想到那个场面,根本不用刻意,就哭的停不下来。 王慧兰着急的问人:“出什么事了?庞三嫂呢?大姑娘跟前的人呢,怎么一个也不见?” 李太太就把韩元蝶搂进怀里拍,韩元蝶才不要呢,她虽是小孩子,却是长的圆滚滚的,她身子一扭,李太太又没料到她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