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战争,却仍然惊得几欲作呕。 这还是上层,下头那些被乱马踩过压了几层的尸体,都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 这都曾是活生生的人,都曾和崔季明差不多年纪。 就算是朝廷胜利,想给己方的士兵装殓送回家中,怕是也做不到了吧。 言玉试着去找一找上层有没有面目可辨的,如果崔季明被杀了的话,她一定也能留到最后吧…… 然而他没有找到崔季明,却找个他算作眼熟的人。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贺拔家兵,以前总是跟崔季明一起玩,俩人关系还算好,他年轻又有才能,多次被贺拔庆元提拔,从小小护卫成为副将,这场战役中应该做了崔季明的副官—— 他记得,应当是叫周宇。 他身上的板甲都有几处碎裂,两只手臂几乎是以看着就痛楚的角度弯折着,英气的面容上双眼紧闭,旁边还倒着一把长戟。 言玉只感觉一阵绝望,他应该是这场战役中离崔季明最近的人,连他也死了,崔季明还活着的希望太过渺茫了。 他一直翻找到中午,下头有些兵士和随从,也听闻他的描述去翻找出不少尸体。 身高七尺三左右,皮肤偏深,卷发,穿着明光甲的男子。 找到他面前的不过四五具相符合的,拖到言玉面前,那士官浑身是血,为难道:“这儿不知道多少尸身,没法找。好多人脸上手上都是泥,根本看不出来肤色。” 言玉望向眼前那几具尸体,半晌低低道:“不用找了……” 眼前的尸体死状凄惨,根本看不出面目,头发散乱,甚至有一两具连胳膊都找不到了。 她要是牺牲了,也会死成这个样子么? 他以为不论什么时候,他都能一眼认出她来,事实却是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言玉张了张嘴,想发出什么声音,望着眼前的几具尸体,却好似失去声音,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朝后退了一步。 谢姑眼见着他两膝一软差点倒下去,连忙扶住他,抓住他的胳膊,焦急小声道:“少主!咱们是在李治平的眼皮子底下,你不能这样!这里不是能松懈的地方!” 言玉在她肩上撑了一下,想尽量站直身子,声音略显虚弱:“他们回报了么?可在河岸附近找到痕迹?” 谢姑摇了摇头:“没有,在附近的水岸都找了,就算是她逃脱了,掉进水中也只是个死字。” 言玉:“谢姑,她死了。我连她尸体都找不到,我连给她装殓送还到长安都做不到……” 谢姑只听着他的声音随着身体一起猛烈颤抖起来。 她想说什么,言玉却甩开她的手,扶着胸口朝远处走去。 那个拖着尸体过来的士官,却忽然开口道:“您要找的那人,是不是骑着一匹金色的骏马?倒是有人找到了马,只可惜那匹马受伤也不轻。” 言玉猛地回过头来:“在哪里!是金色的马,很亮的白金色!” 士官指着城墙下的一处临时马厩道:“活着的马不算太多,那匹金马虽然受伤,怕是也很难完全恢复再上战场了,品种太稀奇,上头就说留着先看看。” 言玉没有理他的话,转头就朝马厩的方向而去。 那扑了层稻草的简易马厩内,大都是受伤的战马,有己方也有敌方的,会暂时在这里给马治伤观察状况,如果能很快就好的,便留下来再上战场。如果是受伤严重,或者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么强力的马匹,大多会被宰杀,马肉充作军粮。 在一群黑色、褐色和枣红色的马匹中,金龙鱼实在太过亮眼。 它屈膝伏在地面上,垂着头,平日里让崔季明编作辫子的鬃毛满是污泥与血迹,纵然如此,阳光下也难掩它皮毛的惊艳颜色,不少养马的士兵正在围看他。 然而言玉才刚走近,它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猛然抬起头来。 言玉挤开众人,站在马厩前,金龙鱼猛地从地上腾地站起来,后头两条腿还在有些哆嗦,朝言玉嘶鸣起来。 旁边的马兵惊道:“哎,刚刚还怎么都不肯站起来让人给检查呢!” 言玉伸出手去,看着身上几处箭伤,显然以后也很难恢复强健的金龙鱼,道:“你知道你主子去了哪里么?” 金龙鱼似乎也受了惊,它本来想去咬言玉的手指,却放弃了,而是微微用头贴了贴他手腕。这小畜生还认得他啊。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