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希望你把这件事弄的大张旗鼓,或许薛妃娘娘会不高兴……” 几个宫人不想让他去祭奠岑婆,还是因为怕他不受薛妃喜欢。 殷胥半晌道:“她临去前可有提及什么?” 宫人轻笑:“岑婆只说觉得最后这些年算是满足了。” 满足了么。 ……怎能就这样满足?! 她知道一直在照顾自己的儿子,殷胥却从不曾知道有母亲的照顾。 他承认自己是虚伪的,若是把岑婆当成下人,他心中的感激总是少了几分,或许是做惯了主子,对她更有一种理所应当。 但知道了她是母亲,仿佛所有的行为都饱含对他的爱护与真心。 殷胥身子摇晃,几乎无法再在这满是回忆的三清殿呆下去,他转身便走,那两个宫人还没来及的开口,就看到殷胥仓皇的离开了三清殿。 他当日立刻去了山池院,却没有遇上薛菱,崩塌的感觉终于在一瞬间的冲动后又被捡回,他也承认,若非耽搁几日,他或许会冲动说出什么话来。 后头太子重伤一直不清醒,东宫甚至做好了后事的准备,矛盾立刻激化成了无法化解的地步,殷胥陷入此事,也不能从东宫离开,直到今日贺拔庆元被押解进长安,他也这些天第一次被放出东宫。 他坐在崔季明练武的堂内等到了午后,直到从后门走进一个垂头的半大少年,在殷胥耳边道:“崔三路上遇见了贺拔庆元入长安的队伍,陆双手下的阿穿入了她的马车,她便折返回了崔府。” 殷胥垂眼:“嗯,下去吧。” 那少年走路悄无声息,几乎将自己融到阴影里,快步离开,殷胥这才翻了翻桌案上的纸,看到了崔季明留下的几行大字。 上头的字堪称满溢她嬉皮笑脸的德行,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还会能再笑得出来么? 殷胥手指抚过墨迹干涸后,微凹的痕迹,走出院落的后门,登上马车:“回宫。” 这一日朝堂上争的怎一番腥风血雨,殷胥并不知道,他入宫直奔山池院,总算逮到了薛菱。薛菱正跪坐在一缸金鱼边,懒懒的拈了鱼食掷入水中,看红色的鱼尾泛起层层水波。她这次倒是注意到了殷胥的脸色,抬头望了他一下:“这回又怎么了。” 殷胥站在了鱼缸边:“岑婆去世了。年后的时候。” 薛菱沉默了一下:“哦。” 殷胥:“我知道了。” 她手抖了一下,半袋子鱼食倒进鱼缸里,引起一片即将尸横遍野的疯抢,薛菱想伸手去捞鱼食,却又作罢,收回手来。她没有直视殷胥:“嗯。” 第79章 殷胥:“她安葬的位置,你知道么?” 薛菱:“你是我的儿子,不是她的。” 殷胥冷笑:“在我痴傻到不认人的时候,在我饭都吃不饱的时候,是她在照顾我的!” 薛菱缓缓抬起了头:“你觉得对不起她?是,她是我当年的近侍,在我生下孩子一个多月后生下了你。我是看着你出生的,你和我的孩子很像,出生的时候脸是青色的,小小一团,仿佛连呼吸也不会。你幸好是她的孩子,还能有命可活。” 殷胥:“我欠了她很多。” 薛菱扯出一丝笑:“每个人都欠自己的母亲。不要这样用逼问的姿势和我说话,宫里每个女人都差不多,我凭借家世,皇后与万贵妃凭借运气,才成为可以荣华富贵的那个。她出生在南地,幼时卖到我家,是我从薛家带出来的人。我不想让她跟大兴宫千千万万的奴仆们葬在一起,我送她归了家乡。” 殷胥:“那我为何却只是单字名。” 薛菱叹道:“我与阿岑幼时一同长大,她随我进宫,虽为侍女却也是薛家旁支出身,身份地位未必会比当年王府做妾的林怜和万宜姝差。当时林怜与万宜姝也不过是充仪充媛的位置,我与阿岑二人又先后有孕,我便希望她也能混个妃位,邛看我有此意,倒也说着,若阿岑诞下是男孩,便封她个妃位,甚至给未出生的你,取了个单字名。” “若我那孩儿还活着,未生变故,或你们二人幼年会一同玩耍长大。他长你一点,单字为烨……只是日后生变,阿岑本可留在宫中自享荣华,可殷邛有意扶林怜上位,她怕是也对未来艰险的路子有个预估,竟坚持抱你随其他宫人入了三清殿,只为保命,绝不再出。” 殷胥微微有些恍惚。他看那些金鱼明明吃饱,却还疯狂的扑腾着鱼食,坐下后伸手将鱼食捞出来,道:“……好好一缸金鱼,纵然连个畜生都算不上,也留点手。”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