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好好看到了他的字体,没有再被黑墨涂上。 崔季明不知道怎么的,拈着那纸就笑了起来,手指抚过唇角,越看他留下聊聊几个字越觉得有意思。她摸出了星星点点的规律,觉得他的心思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猜。 她连练武也忘了,磨了墨,拎起笔来。崔季明的字总算是在练无名指这段时间,有点刀锋剑痕的样子,洋洋洒洒写了几个字。 “如若思念,何必只留寥寥几笔字,本人接收各类情诗、情书。” 她想了想,又加上一笔:“也不拒绝各类珍馐美食。” 崔季明放了笔,对着那几个大到可以拿去做牌匾的字兀自欣赏一番,这才走到中间去练拳。一会儿老秦来了,对她稍作指点后,崔季明问:“一般他什么时候会来?” 老秦硬邦邦道:“我是来教你学拳的,不是来给问话的。” 崔季明嬉皮笑脸:“那行,就让他死等呗,我反正无所谓。” 老秦:“……” 她无所谓,可老秦一点也不想面对殷胥那张四十年后也未必改变的冷脸。 崔季明笑:“咱们继续练拳?” 老秦:“五日一休沐,三日后他会来。” 崔季明本是打算三日后来见他的,可三日后,她却没能来。 贺拔庆元被押解进了长安。 崔式一句都没跟她说,崔季明也没见到陆双问不来消息,她是早晨来找老秦的路上,才发现的。街上也就只有社日、元月才会有这么多的人,崔季明最近也是有点在风头浪尖上的意味,不好再走过来,坐在了崔家乌篷的马车里。她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便叫车夫止步,用她那隔着十层毛玻璃似的眼睛也往街上瞅。 马车边挤来挤去的人群中,总有些喜欢昭告天下兴奋不已的大婶,将贺拔庆元被押解进长安的消息传进了她耳朵里。 崔季明心头一惊,正要掀开车帘,忽然车帘被一只手按住。 “三郎,双爷有消息来。”说话人像一只猫般钻进了车里,崔季明挑了挑眉:“阿穿,有车门不走,非要钻窗,怎么怕别人看见影响不好。” 崔季明也是看不见,阿穿被她一句话说的脸红到了脖子,羞赧的情绪却容易激起一个姑娘浑身的大胆,她笑出满口白牙往前凑:“三郎想不想我?” 崔季明对九妹那种逗完不用负责任的少年可以随便乱说,面前是个小姑娘,她就不好太混帐,笑到:“又卖乖。陆双来递什么消息?” 她侧耳听着外头响起了人群的喧哗声,两道眉舒展开:“跟贺拔公有关?” 阿穿凑到崔季明耳边:“皇帝不单想只拿贺拔公,他怕贺拔公当年带出来的兵将有反意,又是在府兵制改动的节骨眼。所以他还捉了尉迟将军,来做先给猴看的那只鸡。” “尉迟将军?!”崔季明陡然一惊:“这件事跟尉迟将军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尉迟家不是与皇后交好么?他长子不就是修的伴读么?!就是因为他算是阿公的心腹?” 阿穿摇了摇头:“或许也有皇后派的原因,再加上凉州大营三位将军里,只有他一个鲜卑姓。这些事或许双爷才能跟您讲清楚。” 崔季明微微掀开了车帘:“外头是什么情况,你能跟我说一下么。” 阿穿望了她的眼睛一眼,看向窗外,半晌才道:“贺拔主帅换了布衣,坐在马上,旁边有中军的卫兵,尉迟将军坐在囚车里,穿的是白色中衣,挺狼狈的,他似乎在闭眼休息。” 崔季明身子颤抖了一下:“他们敢叫尉迟将军坐囚车!这是就定了他的罪,上街游行么?!他好歹是两三万精兵的主将!大理寺的人都死了么,什么事因都不差,皇帝一句话,就把人定罪了?!呵,我倒是忘了大理寺卿是皇帝的狗了!” 阿穿道:“当年裁军的名单经过了尉迟将军的手,他又多年似乎也有照顾裁军后无业的老兵,在此事中牵扯也很深。” 崔季明冷笑了一下。 或许从殷邛的角度来看,他这么防,很有他的道理,或许很多人在他的位置山,都会这么做。但皇帝不是很多人能坐上的位置,也不该做“很多人”会做的决定。 崔季明觉得,令有能有才之人不得志,令有德有心之人蒙冤屈,就是殷邛的无能!他若是忌讳就该早分权,他若是提心吊胆就该早控制,而不是一直无能纵容,如今眼见着不管不行了,再破罐破摔单用杀人一招! 更何况对于泽那种生死不问的态度,崔季明可算是窥见了这位帝王从上位十几年来一直没变的狠辣无心。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