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处传来轻微的声响,应当是风吹花叶发出来的,林桑青偏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 柳昭仪怔了一瞬,目光空洞无物,稍许,她再度抬头狠狠盯着她,面容有些扭曲,“我有美貌便足够了,母亲说过,女孩子只要有了姣好的容貌,恩宠和爱慕便会如江水一般滚滚而来。皇上迟早有一日会厌倦你、厌倦淑妃,你们的容貌都不能与我相比。等到皇上厌倦了你们,他一定会想到我的,他会重新给我恩宠!” 林桑青顿觉哭笑不得——柳昭仪的母亲和她有仇吧?为何要从小给孩子灌输这种理念?有一张美貌的脸是好事,但只有当拥有与脸蛋相等的才华或智谋时,才能完全发挥美貌的作用。 “厌倦便厌倦啊,”林桑青揉揉鼻子,满不在乎道:“我又不指望他给的宠爱过活,作甚要害怕他的厌倦?” 扭曲的面容上浮现疑惑,柳昭仪不解问她,“你不爱皇上?那你为何要进宫?” 林桑青斜眼看她,“你们莫不是看多了结局美好的话本子?皇上是什么人,是能轻易去爱的吗?古往今来多少女子魂断在与帝王的情爱上,那些信誓旦旦说会守护她们一辈子的君王没几年就拥了新的佳人在怀中,看也不看她们。柳姐姐,你必须明白一件事——这天底下不存在长情的帝王。” 发间埋着的珍珠步摇自然垂落,柳昭仪冷眼看着林桑青,不为所动道:“不要把自己说的好像什么都看得很清楚一样,林桑青,只要你进入这后宫,成为他名义上的女人,就一定会爱上他。”收回目光,投向身侧因严寒而显得有些颓唐的山茶花,面上显露出痴枉的神色,“他是如神祇一般出众的男子,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成为他的信徒。”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柳昭仪已经过了可以被称为少女的年纪,她的情怀却还像诗一般绮丽梦幻。林桑青嘲讽地笑上一笑,“神祇?他并不能护佑我家宅安宁,也不能赐我良人,我何必要信他。” 与柳昭仪说了这么会子话,天色又暗上几分,她今夜不打算在方御女的宫里过夜,须得快去快回,等会儿天色完全黑透了便不好走路了。拽拽发怔的梨奈,她道:“走吧梨奈,咱们去找方御女,别在这儿和少女心泛滥的女人瞎白话了。”梨奈“唔”了一声,跟着她继续走,林桑青前行几步,想了想,还是转身叮嘱柳昭仪,“珍重。” 诚然,如她之前所言,柳昭仪从云端上跌落下来之后,多得是上前踩她一脚的人,失去了父亲的庇护,以后的日子,她只能自己往前走了。 林桑青与梨奈离去后,柳昭仪也进寝宫去了,弱柳宫门前空无一人,唯有阵阵寒风萧瑟无言。 白色的弱柳宫墙边,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驻停良久,风扬起他们的衣裳,吹动他们的发丝纷乱如雪,高的是萧白泽,矮的是白瑞。 偷偷抬眼看一下萧白泽的脸色,白瑞心底咚咚打鼓,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皇上今天难得兴致好,本打算去方御女宫里吃一盘桂花糖蒸栗粉糕的,谁曾想,路过弱柳宫附近的时候,正好看到林昭仪与柳昭仪打嘴仗。 他们皇上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动声色地靠在宫墙边,就这么听了起来。这可不是偷听,而是光明正大的听,皇上的事,能说偷吗? 听着听着,皇上的脸色就不大对了,也是,如果你的小妾在私底下说她不爱你,说你是个凉薄的负心汉,你的脸色能好才怪。 替林桑青吊着一颗心,白瑞拿拂尘给萧白泽掸掸衣裳上的灰尘,忐忑不安问道:“皇上,还要去方御女宫里吗?” 风掀起萧白泽额前的发丝,露出一张阴柔俊美的脸,黑漆漆的眸子眨动几下,他沿着原路返回,“不去了,回启明殿。” 与此同时,宽阔的宫道上,梨奈垂着脑袋跟在林桑青身后。她琢磨了许久,觉得得把方才看到的告诉她家娘娘。怕等下要说出口的话会吓着她家娘娘,梨奈尽量让语气活泼些,“娘娘,我方才好像看到皇上了……”还是很沉重啊。 猛地停下脚步,林桑青回身惊讶道:“啊?”显然是被吓到了。 梨奈甩甩袖子,又犹豫又不安道:“也不知是不是他,只看到墙角那里有花青色的衣裳闪了一下,娘娘您要晓得,这宫里除了咱们皇上,可没人敢穿花青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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