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很耳熟,似乎是——杨妃? 粗嘎的女声再度传来,这次多了几分感慨,少了几分市侩,“哎,谁料得天有不测风云,你爹和你娘双双归西,往后啊,你便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阿薮啊,咱们今后可得多走动走动,莫让关系生分了。” 声音柔缓的女子并不见有多难过,反过来却安慰她,“姨母,听闻林二妹英年早逝,您请节哀,万莫悲伤过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阿薮?林桑青咋舌,杨、杨妃全名莫不是叫杨薮春? 隔着蔷薇之间的缝隙看向宫墙下,午后太阳光澄透,宫墙下统共站了四人,分别是她亲娘、亲姐、杨妃,还有个宫女,该是杨妃的心腹。 林桑青仍记得,十八岁那年,娘和邻居家的李大婶吵架,吵到兴头上时,娘抱着手臂嚣张道:“老娘可告诉你,我外甥女儿杨薮春在宫里做选侍呢,仔细我把这件事说与她听,到时候你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大婶也不是省油的灯,哼哼冷笑两声,斜着眼道:“哎呦喂,我还以为是贵妃娘娘呢,左不过是小小的选侍,你竟也拿出来说嘴,也不嫌害臊。” 她俩吵架很有意思,比看侠客们比剑还好玩,是以每每娘亲与李大婶吵架,周边的邻居都会搬个小板凳坐在堂口剥毛豆,干捡热闹看。 林桑青偶尔也会去凑个热闹。 如今,两年过去了,小小选侍摇身一变成了手握协理六宫之权的杨妃娘娘,娘这下再和李大婶吵架,底气可就充足了。 左不过李大婶开春的时候得了风寒,没能挺过去,死在了春分那日,娘要是再想找她吵,得追去阴曹地府。 闻得杨妃叫她节哀顺变,林夫人挥一挥手,似是不想提起这件事,苦着眉头道:“别提了,那个短命鬼死了正好,她死了,便没人天天给我气受了,我还能多活两年呢。”指一指身旁的大女儿,换了副姿态,满脸堆笑道:“阿薮啊,这是你的大姨妹林忘语,她已到了适婚的年纪,可还不曾许配人家。你多留神。看看身边可有适龄的公子,给她物色个合适的人家,姨母在这儿先谢谢你了。” 林忘语低眉浅笑,甜甜唤杨妃,“姨姐好。” 杨妃打量打量林忘语,面上带笑道:“姨妹出落得亭亭玉立,和姨母年轻时一样好看。若碰着合适的人选,我会向皇上说的,请他赐婚。” 林夫人喜得连声道好,她伸头看了看破败颓唐的繁光宫,转头问杨妃,“哎,阿薮,这所破败的宫殿内有人居住吗?” “有的。”杨妃和气道:“是户部侍郎的女儿林桑青,她住在此处。” 林夫人撇撇嘴,“呵,她那日进宫是阵仗那么大,我还以为皇上会给她妃子的名分,会赐瑶华宫给她住呢。没想到呀没想到,竟给了她这么一座破败的宫殿,压根比不得你的式微宫。” 杨妃似是不喜欢她这样拜高踩低,微微蹙眉,委婉道:“姨母,话可不能这样说,我和林昭仪都是皇上的妃子,且,说来都是妾侍,其实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繁光宫虽则简陋,但贵在安静,皇上安排林昭仪住在这里,定有他自己的主意。” 能说出这番话,足可见杨妃是个心胸开阔之人,林桑青对她存了三分好感。思及那日拜见东宫太后,她替她辩解迟去的原因,还因此挨了淑妃的冷嘲热讽……她突然觉得,杨妃这个人可以结交。 宫墙下的四人闲叙着离开了,珠玉环配交错的叮咚声亦跟着远去,林桑青从蔷薇丛中起身,踮起脚朝远处看看,确定她们不会再折返回来,才拍着胸脯去拽梨奈,“走了走了,咱们回宫吧。” 梨奈抿着嘴唇看向她,动作十分怪异,朝自个儿身后点一点,对了个口型:皇上。 噔,林桑青怔住了。 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向身后望去,晃眼的阳光下,萧白泽负手站在另一丛花旁边,苍白的唇上微见血色,黄金发冠被日光照着,一闪一闪晃眼睛。那位叫魏先生的男子立在他旁边,腰间一只洞箫轻轻晃动,红色的缨络穗子低垂至胯部,端是副人畜无害的儒雅模样。 咦?箫白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陪怡嫔去喝燕窝了吗,怎的这么快便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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