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怀念那个夜晚。 心里突然有点难过,有股气憋着出不来,坏情绪来得很突兀。 她阖上窗子,从柜子里寻件披风出来,缓声同梨奈道:“我出去走走,就在繁光宫附近,很快便回来,你无需跟着。” 她这次穿了身黑色斗篷,帽子把头兜住,完美融入夜色中,得打着灯笼才能看到。 第8章 拔腿就跑 皇宫到底是天下最繁华之所,夜已深,平阳城内漆黑一片,唯有皇宫仍旧灯火通明,蜡油灯照亮了宫中每一条蜿蜒小路,连宫殿四角都有悬挂。 林桑青专拣灯火晦暗的崎岖小道走,一壁低头前行,一壁满心惆怅地想事情。 那日听闲聊的宫女说,她死后,娘被平阳府尹抓走了,爹不知如何凑了一万两白银,硬是把她赎了出来。 其实,她并非完全是被娘逼死的,虽说这个原因占了八成,余下的两成,是她不想进宫做皇家妇。 她厌恶皇宫,打小就厌恶。 林桑青原本有一位做贵妃的姑姑,据她爹说——反正她没见过那位姑姑。十二岁那年,那位在宫里当贵妃的姑姑不知犯了什么错,惹怒了皇帝,被赐死了,连全尸都没留下。十七岁那年,也就是当今皇上箫白泽登基那年,他在她们家门口的菜市口斩了十个乱臣,彼时她不知这件事,像往常一样捧着饭碗去找温裕,路过菜市口时,鲜血顺着风飘进了她的饭碗里。 她一边呕吐一边立下誓言:这辈子打死不进宫! 然,再厌恶又有什么用,造化喜欢捉弄人,她都服下鹤顶红但求一死了,还是被造化弄进了宫里,做了皇家妇。 她爹林清远懦弱归懦弱,为人很鸡贼,凑出一万两银子,绝对不在话下。她记得,家中有不少陈年物件,也不知哪来的,摆了半个地窖,有好些是用金子做的,她还看到过一块凤型玉佩。 她一直不解,既然家中有这么多值钱的古董,为何不全卖掉呢?有了钱,娘就能请厨师和丫鬟了,她再不用一人兼任这两个职位。 后来,她仔细想了想,八成这些古董是做贵妃的姑姑从宫里偷出来的,所以皇上才会赐死她,所以爹爹不敢卖它们。 林桑青对林夫人没有任何感情,纵使她对她有生养之恩,在这些年的打骂中,那份生养之恩早已消磨殆尽。 她不恨她,只是不喜欢她。 繁光宫该是皇宫中最僻静的宫殿,因为不在中轴线上,地方空旷,是以周围遍植葱郁植物,其中当属翠竹最多。 晃悠到一丛幽深翠竹旁,她扶着竹竿,弯下腰把鞋子脱了,准备弄出钻进鞋子里的小石子。 石子没弄出来,竹林深处突然传来高昂的说话声,“你的身子如何自己不清楚吗?饮酒、吹风、独处,我不让你做的事你全做了,非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听。箫白泽,哪日你非得死在我前头!” 箫……箫白泽?当今皇上就叫箫白泽。磕出石子,林桑青穿上鞋子,偷偷摸摸扒开竹丛,想看看究竟谁的胆子这样肥,敢如此同皇上说话,甚至还直呼他的名字。 月光弥漫竹林,一座木头凉亭乍然出现在眼前,亭中绘有八卦阵法,阵法之上修建了一张石桌,四张石凳。箫白泽坐在其中一张石凳上,没穿代表身份的明黄色衣裳,只穿了身花青色常服,手执酒杯,醉意昏沉。 直呼他姓名的男子长相儒雅,一看便是饱读诗书的谦谦君子,不然也得是个悬壶济世的郎中。箫白泽似乎很信任他,听到他的声音后,连头也不抬,自顾自喝着酒,语气飘忽道:“我……我找不到她。” 长相儒雅的男子面色忧愁,“还是没有消息?” “嗯。” “只要她没死,迟早会找到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男子在箫白泽对面坐下,浑身弥漫着温润如玉的风度,温声道:“阿泽,而今你是帝王,没什么做不到的,不论她在天涯或海角,只要你一声令下,即刻有千军万马前去寻找,何愁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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