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单手提枪。这把枪不过是寻常的木制,幸而不是那种通体镔铁的构造。 但要说起单手运作,确实有些不便。 他将枪在地上一击,“啪”地发声。 枪身向下弹软,借着这股抵地之力,银枪跃起,而薛放也腾身向前。 刀对枪,瞬息数招已过。 厮斗中,流主的信心逐渐恢复,他发现了薛放的左手用枪确实极其不便,防守进击都不如双手之时那么流利快速。 又或者是因为体力终于不支了,这少年已经不似先前那么蛟龙腾渊似的令人生畏。 流主心头狂喜,刀法越发紧逼。 薛放以枪抵挡,步步后退。 只听嗤嗤数声,十七郎的身上又多了几处伤,血飞溅,落入雨中,薛放脚步踉跄,似乎不能支撑。 流主势在必得,却步步谨慎,见这般大好机会,即刻冲入。 不料薛放断喝一声,长枪又是一闪。 流主扬眉几分得意地笑道:“你还想故技重施,未免太小看……” 话音未落,他梗住了,正前进如风的身形突然一顿。 流主本来以为薛放依旧要利用长枪的柔弹之性,攻他一个猝不及防。 所以早跃身留神。 他自以为看穿了一切。 不料话音未落,心口一冷,有什么东西没入,又极快地穿心而出。 快的就好像是一种错觉,仿佛是一片雪花落在心头,那么冰凉到了一瞬,然后消失。 可流主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那也绝不是雪花。 但薛放就在他的面前,那支银枪如灵蛇乱颤,不……好像少了点东西。 那是枪上的…… 流主只是不肯相信。 耳畔却听见了巫捣衣的惊呼:“流主大人!” 流主深吸了一口气,隐隐地觉着哪里疼。 或许是下颌,或许是颈间,或许…… 他垂眸看向身上,却什么也看不见。 眼前一阵漆黑,就仿佛天上的乌云都在瞬间多了数层,或者……提前天黑了。 身形摇晃,脚步踉跄。 这不可一世的人,向后轰然倒地! 而在他身后不远的地上,是原先激射而出的枪头。 枪身上沾着的心头热血,很快雨水冲刷干净。 那是薛放,送给那小兵的“礼物”。 城门口。 原先,因为看出了流主的失利,群寇们怪叫连连,越发疯狂。 士兵们几乎已经挡不住了。 所以看到海防营的人来,自然喜形于色,觉着松了口气。 眼见有人要去开城门,老关的目光变化,终于喝道:“不可!” 大家怔住,都看向他:“怎么了?” 老关道:“没有人去海防营送信,为何他们竟会在这时侯来到?何况倭贼竟能混入巡检司内部,焉知海防营无恙?此刻我等虽然危殆,却还能支撑,如果对方有异,岂不是放虎而入?” 宁振临去之前吩咐过,叫听从薛放的指挥。 老关又是薛放的人,城门众人面有犹豫之色,老关见状道:“海防营可有你们认识的人?” 众人道:“当然,我们跟海防营庄将军都认得。” 老关吩咐:“去城楼上细看,是不是庄将军或者你们相识之人带兵,仔细些!” 几个副官齐齐向上,老关带了几个士兵挡在楼梯口。 雨不停地从苍灰色的天上落下,像是老天爷也在掩面哭泣。 楼梯上以及底下满是横七竖八的尸首,敌我难辨,凝聚的血在尸首之间,连雨水一时都浇不散。 这真是做梦都没想到的情形。 慢慢地横刀在胸,老关深深吸气:“没想到这条老命,今日会交代在这里!” 他谨慎了半辈子,因为要熬一个“平稳”,宁肯放弃了往上爬的机会。 如今倒好……半世的谋划都归了流水。 老关将刀刃上的血一抹,笑道:“不过……大丈夫七尺之躯,只死得其所便是了!如斯倒也痛快。” 挥刀,抵住一个冲上来的倭贼。 与此同时在城楼上,几个副官望着底下逼近的海防营众人:“站住!” 底下的人叫道:“快开城门,我带了庄将军的手令,听说城内出事,特来救援!”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