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 “哪里来的叫花子,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啥要刺杀她?” 说着,他又请邻居帮忙报官。 珍卿犹是惊魂未定,被袁妈扶着往院子里走。 这小叫花就是冲她来的,要不然她一个叫花子,不会特意寻到一把刀——这种工具也要花钱,一个叫花子从哪里弄呢? 被按在地上的小叫花子,发出一种野兽似的愤怒叫声: “杀千刀的贱货,有脸说无冤无仇!我们林家,跟你们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要杀了你们,把你们的骨头拿去喂狗……你们这些恶人,早晚不得好死……” 珍卿立时知道她是谁了,一个她早已忘记的人——林小霜。 珍卿看四邻的人,有人在嘀咕,说杜家干了啥坏事,闹到人这样恨毒了。 而杜太爷发傻,不知道说话。 珍卿连忙转回身,大声骂道: “林小霜,你爹是我家粮店掌柜,干了十六年掌柜,一直贪占柜上的公钱。 “我祖父心慈面软,看在你们林家人,是我祖母生前的旧仆,只是警告你们一番,没有把你林家送官。 “可你们倒好,不但不思悔改,还觉得东家愚蠢好骗,更是加本加厉,伙同我那景家的舅爷,把我们家粮店洗劫一空,给我们家留下一个空店。 “你有啥脸说不共戴天。我看,分明是老天爷,看不过你们做人太坏,你们才遭了报应……” 林小霜母狼一样地吼叫: “我要杀了你们!你们不得好死! “要不是你们逼迫,我们根本不用逃,不用跑到省城,我娘,我弟弟,也不会染上天花……死得只剩我一个……” 一听说她一家死于天花,珍卿惊得倒退一步,连忙跟人们大声喊道: “这个叫花子,染了天花,请哪位近邻,快请防疫局的人来。” 珍卿看着按住林小霜的老铜钮,老铜钮都是出过痘的,一次出花,终身免疫。 袁妈和杜太爷也出过痘,珍卿自己也种成功过一次痘,也已经种了第二次。 珍卿心中隐约的不安。 因为她和杜太爷,还有袁妈、老铜钮,都接触了林小霜这个天花病人。 防疫局叫人看着他们,不许他们随便走动。 杜太爷想给磨坊店寄一封信,珍卿阻止了他。 他们在小院待了两天,珍卿发现她第二次种痘,没让她产生任何反应——也就是说,她第二次种痘失败了。 这时候赶紧请医生来看,医生见珍卿第一次种痘成功,其实并不怎么担心。 但是保险起见,还是找来一个医生,给珍卿补种一次——毕竟她接触过天花病人。 这以后的事情,就完全失控了。 珍卿接触过林小霜后,在小院待到十三的时候,她开始持续的发烧。 她发烧一直没有退,又开始打摆子、没力气、怕亮光,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 请来之前的医生来看,医生是很震惊的。 医生说珍卿第一次种痘,胳膊上留下痘印,明显已经种痘成功了。 而珍卿却像没种过痘的人,出现了原发性的天花症状,情况非常严重。 医生们讨论来讨论去,也没有讨论出个结果。 只能说珍卿这种情况,是独一无二的特例。 她第一次种痘看似成功,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体内的抗体消失了。这一回种痘两次,也都没有成功。 后来亲友们知道了,玉琮家里、杨家湾、李家庄,各送了一个出过花的老妈子来,来帮着照顾重病之中的珍卿。 原本病重的李师父,反倒已经养好了病。但珍卿完全不晓得。 她的各种并发症严重,而发烧又反复,她前期一直人事不省。 她也出痘的情形也很吓人,面部、颈部、手臂、胸腹等处都有,那情形看着很不好。 四五个老妈妈,轮流着日夜看守她。 杜太爷愁得日夜睡不着,生怕她变成一个大花脸,将来彻底嫁不出去。 他现今不但在祠堂,跟祖宗非常虔诚地祷告,连平常不大在意的神佛,他很忠诚地皈依起来。 就这样过了有半个多月,出得痘花全都结痂了。 珍卿清醒以后,曾经照过镜子,看过镜子里的自己,差点没给她吓得厥过去。 在等待痘痂剥落的日子,珍卿不知有多少回,在深夜里暗暗地自己崩溃。 小小的崩溃过后,又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拿古今中外长相丑陋,或者身有残疾的名人,不停地给自己打气。 睢县的一处监狱里,光线昏暗、气味浑浊的一处监房,一个乞丐一样的女囚,趴在湿臭的稻草堆里,一动不动地,像是死了一样。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