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晓得朱师姐电话里讲起什么,慕先生回来一张脸吊得老长,看着真像紫黑的蔫茄子,珍卿可不敢把这比喻讲出来。 慕先生坐下来继续跟珍卿说:“……艺专是位居大都市的公立大学,收进的学生多是出身寒微的勤学之士,不少学生为了挣学费生活费在校内外兼职,他们的时间和金钱都宝贵,大多数学者都很安份驯服,你不用担心他们无端挑衅生事,不过也有格外需要注意的一些学生——”说到这里慕先生忽然顿住,皱着眉头端详了珍卿半天,慕先生两只疲惫的眼睛下面,吊着两只沉甸甸的大眼袋,他一严肃珍卿也莫名心虚。 慕先生瞅了一会又叹气,语重心长地跟珍卿说:“你的专业水平和职业素养,我不太担心。只是你家境优渥,出入招摇,以后出入艺专最好俭朴端庄些,不要让寒门学子自卑,也不要让富家子弟攀比。” 珍卿瞅一瞅脚上的半旧皮鞋,身上穿的是一件暗花夹旗袍,最近多阴雨天时常还有点冷,她七成新的夏季风衣放在外厅,这这这在慕先生眼里就叫招摇了?想到慕先生说的寒门“勤学之士”,珍卿也理解先生视觉印象的落差,先生叫她再朴素点她也能做到,却故意皱出一张小孩生气的脸,怪模怪样地显出十分的愁态。 慕先生疲倦的清癯面孔上,难得绽开笑意亲昵地骂:“这样大人做什么鬼脸?”珍卿继续怪模怪样地耸肩道:“先生,你老人家说我出入招摇,您可是不晓得,我家里所有女眷里头,我可是最朴素低调最不招摇的那个。” 慕先生打量一下珍卿轻哼着瞪她:“今日倒勉强算是打扮得简单。可你说自己最朴素低调,却何从谈起呢?这次就算了,前次你来穿了一身紫色的,那怪模怪样的衣裳太引人侧目,厨房的老张都瞅着你看西洋景。”珍卿张着嘴想要解释,翻心一想只纳闷地问:“先生,这是我家姐设计的职业套装,端庄简约又一点不暴露,这您要是也说它引人招摇不妥,只能说您老人家越老越保守了。” 慕先生作势要擂珍卿的脑袋,她麻利地跳起来跑远了。唐学长倒觉得杜师妹穿着得体,同时也称得上赏心悦目。不过嘛,她才华横溢已是引人注目,穿着打扮也引人追捧,学校的男学生又正是血气方刚,也确实该谨慎一些。可是站在谁一边说话都不合适。 唐师兄瞅一眼墙上的时钟,笑着起身:“先生,你把iris留下来吃午饭,我去关照老张别都做成甜口,再叫福临阁送只酱鸭子来。看来朱书琴也要来是吧?对了,先生,寿康中午回不回来?”慕先生不咸不淡地说:“跟同学排练《白雪公主》,不回来。对了,书琴要带珍卿的助教来,我嘱她顺道买炸猪排来了。” 唐师兄点点头,暗自诧异地看向珍卿,不说郭寿康最喜欢iris吗?若叫他晓得iris今天也在,别说只是排练《白雪公主》,就算拍好莱坞大片也会回来吧。不过看慕先生没好气的模样,看来是故意没告诉郭寿康,又给郭寿康制造一回失望。前面iris来寿康都错过,慕先生是觉得寿康作派轻浮,说了多少次寿康都不大上心,先生故意叫儿子不痛快呢。 唐人礼师兄去厨房了,慕先生面上浮现忧戚,跟珍卿感慨起郭寿康:“哎,当初顾不上寿康跟他妈,他一出生就由姨妈带着,还有姨姥姥自幼宠着她。这孩子性格随和烂漫,相貌也随他妈妈,打小长在女人堆里,学了些招女孩子稀罕的招术,而今在学校不是演白马王子,就是演罗密欧,过家家儿都给人家当新郎,连个跑腿服侍人的都没演过,也不知将来是不是个油头粉面没用的人。” 珍卿闻言忍俊不禁,她初见慕先生觉得他像粉刷匠,而郭寿康自小就是个粉白团子,现在长成白面小生也是正理吧。说来也是怪,她回国后拜访过慕先生数次,一次也没见过郭寿康,不是说跟同学排话剧就是交游吃饭,据慕先生言郭寿康女朋友多如过江之鲫。 不过,此“女朋友”并非后世的女朋友,准确的表述应该算“女性朋友”。此时的都市男女交际还是模仿西洋风格,大家一起读书、交游、谈天、娱乐,注意好分寸就像同□□际一样,若是心猿意马越了界就是男女之情。但时下家长并不承认这种关系,真有情意就该订婚结婚了。时下,青年们刚从封建纲常的桎梏冲出来,便欲将一切桎梏都通通打碎丢弃,有些思想前卫、作风豪放的青年男女,天天呼男唤女肆意交游也是常事。看来郭寿康也接近这种作派。 若以后世这婊那也婊的定性方式,时下活跃在交际场中的男女青年大概无一不婊,实在没办法一概而论。不然,娇娇小美女也会被贴上莫名的标签。 作者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