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卿笑呵呵地说: “我小时候读《西游记》,把那些妖精的洞府名称,还有他们洞府外的楹联,都给它写下来集在一起。 “写的时候用的是行楷。教我的匡先生就说,我用的书体不对。 “他说那些神仙妖鬼,个个活了千年万年,它们的洞府肯定用的最古的文字。 “最古的文字,无非是大篆和小篆。教我的李先生精研古今书法,他家门上,也没有用篆书写对联。 “如今,只有千年万年的妖精,才不会用今天的字,反而用两千年以前的篆书,挂出来装门面。 “爸爸,外人看见你门上,挂着的是篆书对联,不明所以的,恐怕猜测你那房里,住了一个老妖精呢。” 说得大家立时哄笑起来,都说珍卿牙尖嘴利,真是促狭。 吴二姐也笑得弯腰:“你这可真会胡诌,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杜教授也不以为忤,指着珍卿笑骂: “你这小妮儿,真能拐弯抹角骂人。前朝的钱大学士,就以篆书对联闻名,你难道说他也是妖精?” 珍卿撇撇嘴,小声嘀咕,说:“那也说不定。” 众人不免又哄笑起来。 等到了餐桌上,吴二姐特意把这话,讲给没听到的谢董事长和吴大哥听。 谢董事长也听得大笑,指着珍卿说:“咱们家五小姐,平常瞧着老实和气,真要促狭起来,也属她的俏皮话最多。” 连吴大哥和吴大嫂,也都笑得不行,吴大哥也说:“咱们家小妹,真是一肚子奇谈怪论,说出来总是引人发噱。” 杜教授犹不罢休,看着珍卿笑说: “既然,你说贴篆书对联是妖精,那你给我写一幅诗轴,这是几千年的文人雅趣,总不能说是妖精的作派了吧。” 珍卿兴趣缺缺地说:“我不想写,我太累了。” 别人还没插上嘴,吴大嫂笑着说: “自古以来,都是能者多劳,常言又说‘不吃苦中吃,难为人上人’。 “小妹,你既有这个天赋,可不能懒怠荒废了。你的三个侄子侄女,说不定还要承你教导呢。” 珍卿扬着脸看她,说: “自古以来是这样,就一定对吗?我们杜家庄有一头老黄牛,十里八乡,就数它最会在耕田,最吃苦耐劳不尥蹶子。 “可是没上几年,他就生生累死了,它死前回想自己一生,浩叹连连,给同村的牛留下遗言,你们晓得他说得什么吗?” 大房的几个小孩子,简直把小姑姑说的话,当成是真事在听,连忙催促小姑姑快揭谜底。 珍卿也不多卖关子,就慢悠悠地说道: “老黄牛跟同村的牛说,我劳累了一辈子,临死才悟出一个道理:这世上的牛会累死,可这世上的地,却永远耕不完。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你们要引以为戒。” 一番话还说出了哲理,连小孩子都听难过了,吴娇娇泫然欲泣,抱着身边的妈妈说:“老黄牛真可怜。” 大人们听珍卿这样说,一开始忍不住发笑,笑完也纷纷感慨不已。 吴二姐笑着跟谢董事长说: “我听着小五这番话,倒像是点化我来了。 “唉,说起来,我许久不曾休息,现在觉得浑身不对,可别落到老黄牛一样下场。浩云,你别光顾着笑,你也是一样的,该好好地歇息一下。” 陆浩云就看着珍卿,摸摸她脑袋说:“听人劝吃饱饭,那我就听小五的劝,在家里休息两天吧。” 连站在旁边的佣人,也忍不住附和: “都说会干的累死,不会干的玩死,五小姐说得在理。” 吴大哥也跟着笑,说:“小五这么多奇谈怪论,一听还挺有道理。小五,以后大哥跟你求字,你也搪塞过去吗?” 珍卿不甘不愿地说:“那也许可能不大会吧。” 说得大家又是哄笑,吴二姐笑得直向后仰:“你看她用了这么多虚词,就晓得她心不诚。” 陆三哥也笑着,又薅了一把珍卿的脑袋。 □□姐斜了珍卿一眼,说: “叫你干点事,你名堂可真多。 “怪不得你来了谢公馆,从来不显你的本事,就是怕我们偏劳了你,是吧。” 珍卿为自己辩护: “我十四岁那年,都知道我写字好了。 “先是杜家的近亲,跟我求对联、求门画。过了没有一个礼拜,整个村子的人,都来求对联、门画。 “我整整二十多天,读书的功夫都没有,写到手都肿了,求字求画的人还是不完。 “我祖父竟然也来者不拒,还说乡里乡亲的不好得罪。 “如此以来,我还怎么能念书呢?真是不胜其烦。” 杜教授蛮神奇地问:“这件事,爸爸没听你说过啊?你后来怎么说动你祖父的,他可是听不得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