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醒来后,才有红星红雪搀扶着离开。这两日身子亏得厉害,夜里还真有几分吃力。 这一夜,长安睡得十分不踏实。 次日天没亮,她就满头冷汗地从梦中惊醒。屋外红雪正蜷缩在软榻上睡得浅,屋里一动,她立即就睁了眼。似乎听见长安喘气儿,红雪忙下榻斟了一杯茶,送进去。 长安其实也记不清梦见了什么,满脑子就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就着红雪的手连喝了三杯水下肚,长安的心口砰砰地乱跳。梦里的这双眼睛,像陆承礼又不像陆承礼。眼型像,眼神却完全不同。陆承礼的眼睛,清澈如山涧泉水,一尘不染。而这双眼睛,清凌凌的好似温水,却带着世故的审视。 “怎么了?”红雪小心地替长安拍着后背,“主子可是做噩梦了?” 长安摇了摇头,推开红雪的手,示意不用了。 红雪转身将杯盏搁到桌案上,顺手取了衣架上的大麾裹到长安的身上。屋里烧了地龙,其实也不太冷。不过大冷天儿,保暖些总是好的。长安裹紧大麾赤脚下了榻,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不怕脚冷:“承礼那边如何了?可有人来报?” 红雪摇了摇头:“到现在还没听到什么动静,应当人还没醒。” 长安叹气:“罢了,梳洗吧。” 简单梳洗过就去了侧厢。陆承礼屋里只有小枫小七两个人守着,墙角的雁足灯烛火噼啪作响,四下里寂静无声。长安才进来,小七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瞥了眼是长安,他于是立即站起身来行礼。长安摆摆手,径自往内室去。 床榻上,陆承礼还保持着昨夜的姿势趴着。长安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高热已经退了,隐隐还有些凉。 按张太医的意思,承礼只要高热退下去就不会有生命危险,长安紧绷了一夜的神经总算是彻底放松下来。她重重吐出一口气,那股子被紧绷情绪给强制性压下去的困倦,突然就全部涌上来。长安闭了闭眼,眼前都还是发花。 恍惚之中,陆承礼的后脑勺似乎动了一下。长安甩了甩头,定睛凝视过去,没动。 ……罢了,既然高热退了,也不必时刻守着。扭头看了眼窗外乌黑的天色,长安替他掖了掖被角,决定还是回去再睡一会儿。 她这边才走,床榻上趴着不动的人后脑勺又动了一下。紧闭的眼帘微微抽搐,复又恢复平静。小七打着哈欠走过来,走过来瞧一眼,又走回去坐下打瞌睡。一旁的小枫抱着盆,靠着罗汉床的脚早已睡得不省人事。 再一次睁眼,天色大亮。腊月二十七,没雪,屋檐边挂着的冰凌至少得三尺长。长安人还没从恍惚中清醒,就听外间儿红月小声地询问她是否醒了。 “醒了。”长安扭了扭脖子,骨头咔咔作响,“何事?” 红月掀了帷幔,小碎步走进来禀告:“主子,王爷一早就到了。还带来三四个凶神恶煞的人,看样子,似乎是这次对公子动手的贼人。” “哦?”长安一愣,而后就清醒了,“现如今人在何处?” “就在外院。” 长安于是立即起身梳洗,收拾妥当到赶到外院,半个时辰都不到。周和以端坐在会客厅的主位上,手里碰了一盏热茶,见长安进来,脸色就难看了。长安见状颇有些莫名,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怎么了?” 周和以低头啜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嘀咕一句:“你来的倒挺快的。” 长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周和以将杯盏搁到手边,指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几个人很随意道:“你看看吧,这几个就是袭击傻子的人。想怎么处置?” 长安心道不是该送官,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周和以看傻子的眼神给噎下去了。 “那……你说该如何处置?” “杀了,或者砍断手脚,你选一个。” 话一出,长安还没说什么,地上几个人一个哆嗦全被吓呆了。本来还硬着头皮装死的,霎时间跟抽筋一般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其中一个身形十分魁梧的眼巴巴地看着长安,嘴里被塞了东西,呜呜地就流出泪。 只要一想起陆承礼差点丢了姓名,长安哪怕有颗圣母心,也升不起来同情。但是砍手砍脚,或者要人命这种话,她也实在说不出口。于是为难地仰头看向周和以。 周和以不由地啧了一声,有些嫌弃又忍不住无奈。 就陈二花这二愣子,说她蠢笨吧,很多事儿心里都门清。说她聪慧吧,心慈手软,总是给自己留下麻烦。这死活不能见血的软性子,亏得是定给了他做王妃。若是倒霉进他任何一个兄弟的后院,绝对是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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