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内疚。 果然,入目只见一名身材魁梧微胖的中年男子趴在柳奶奶的病床前大哭着,“娘,是儿不孝,是儿不孝,娘你打我吧,骂我吧。” 柳勤幽幽叹了口气——她可以理解大伯为什么这么内疚:因为被不公平待遇、因为怕被染上麻烦所以惹不起躲得起避而不见、所以逃避现实,但却忘了,每个人一生只有一个妈妈,妈妈没了就再没了,当失去妈妈的瞬间,后不后悔、遗不遗憾,也只有自己知晓。 柳勤再看中年男子身旁,站着一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子和一堆年轻男女,看年龄打扮比她年纪大,应该就是大伯家的堂哥堂姐。 柳奶奶醒了,垂着眼看着床前痛哭的大儿子,慢慢伸出手,在男子头上轻轻抚了抚。 当感受到母亲的抚慰,柳文武哭得更凄惨了,“娘,我对不住您,我对不住您。” 柳文武的妻子金晓静叹了口气,侧过了头。 柳勤能猜到大伯母在想什么——婆婆不断用亲情绑架大儿子填补无底洞一般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作为大儿媳很为难。如果阻止的话,丈夫会生气;如果不阻止,自家能搭垮。好在大伯是个拎得清的人,及时止损,但柳奶奶这一病,大伯母定然会担心大伯重新向无底洞添钱。 柳奶奶眉头微微一皱,紧接着眼圈红了,嘴唇抖了抖,“没有……文武没对不起娘,是娘……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和……晓静,也对不住茗松和茗茗,你们……都是好孩子……是娘引以为傲的好孩子……” 肉眼可见,柳文武的肩膀生生僵住,连金晓静也愣了一下,谁都没料到柳奶奶会说这些。 在他们的想象里,柳奶奶应该说家里多么多么不易、亲情多么多么可贵,两个弟弟多么多么可怜,当大哥的应该怎么照顾弟弟才是。 柳奶奶继续道,“娘错了,娘不应该……对错不分,娘从前……脑子被泥泞住了,娘应该多关心你和文华,而不是那两个……败家子……” 一时间,整个病房气氛凝滞,好像所有人都无法适应这突变的剧情,不知要如何接下去。 柳奶奶看过去,“茗松……都长这么高了,和你爸……一模一样,茗茗也出落的得好看了,和你妈一样。” 本来对奶奶意见颇多的兄妹两人怔住,紧接着悲从心起,也扑了过去,“奶奶!”“奶奶您怎么样了?”“奶奶,孙女想你。” 柳奶奶笑着,老泪纵横,“没事,奶奶没事……奶奶好着呢,奶奶一点……都不疼……” 病房的角落,柳勤低着头,脚尖前的地面低落的泪滴却越来越多。 金晓静上前,伸手擦了眼角,“是啊,娘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柳奶奶笑着看着大儿媳,努力地伸手,金晓静连忙拉住柳奶奶的手。 柳奶奶道,“我感谢……你呀,你把文武和孩子们照顾得好,你是个能干的姑娘,我们……柳家有你这样的儿媳妇,真是走运。” 病房外,姚香林等人探头进来,赶忙又退了回去,不忍心打扰好容易团聚的一家人。 金晓静叹了口气,“娘,您别太自责,您是位好母亲,原本我不理解您,但现在理解了。前几年,茗松有一阵子叛逆,我便整天找茗松聊天、谈话,还给茗松买了不少东西,直到有一天茗茗哭着找,我说偏心,我才明白,不是娘拎不清,而是这些都是一个当母亲的无奈。” 柳勤掏出手帕,擦干净脸上泪痕,也逐渐冷静下来——是啊,亲情本来就是一场劫富济贫,真正能做到公平公正的母亲少之又少,虽然她现在还无法理解奶奶做这些事的心情,但转念一想,也许因为自己还没做母亲吧,就如同大伯母所说,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理解。 柳奶奶欣慰,“对操心的孩子确实……会多加精力,但不能剥夺其他好孩子,相反……要更认同好孩子的成绩,对他们……更好。” 柳文武的哭声越来越大,就连柳茗松和柳茗茗都害怕起来,因为他们第一次见到自己父亲哭成这样。 这便是委屈。 人,不怕累、不怕苦、不怕死,最怕的就是委屈。 柳奶奶收回手,重新抚在柳文武的头上,“傻孩子,是娘……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