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者退出光明殿,走下台阶时,禁不住向身后看了一眼。靠墙立着两排三足灯,每盏都有半人高,将殿内照得灯火通明。 这样的光亮本该让人觉得温暖,宦者却是脊背生寒,从脚底冷到发根,连续打了两个哆嗦。 殿前卫看了过来,宦者连忙低下头,脚步匆匆的离开,直往椒房殿赶去。 椒房殿中,刘皇后与刘淑妃对坐,就钱氏送来的消息,低声谈论宫外之事。 宫婢和宦者守在门前,见到光明殿的宦者,没有直接放行,而是让他暂留殿外。 “且候着,待我禀报皇后殿下。” 椒房殿中设有大长秋,凡同宫外传送消息,俱是经他之手。为向皇后表忠,他可谓是费尽心思。知晓刘皇后对天子的态度,如果必要,连光明殿来人都会给脸色。 不是他糊涂,而是看得清形势。 官家再硬朗,终究是耳顺之年,几位皇子不是刘皇后亲子就是刘淑妃所生,嫁出去的郡公主,生母皆是潜邸老人。 这样的情况下,再折腾又能折腾出什么? 算计落得一场空不说,还会引来皇后不满,全家都得遭殃。 知晓秦策将至椒房殿,刘皇后和六淑妃皆无半分喜色,反而嘴角闪过冷笑,眼底带上嘲讽。 “真让阿姊料对了。”刘淑妃轻笑道。 “无事不来,来必有事。”刘皇后放下绢布,慢悠悠道,“看着吧,不用我开口,官家就会暗示要斩草除根,把沈容华背后的事处理干净,再另选女郎入宫。” “这一回,沈氏着实是不聪明。”刘淑妃摇摇头。 “聪明的就不会起这样的心思。巫蛊?”刘皇后嗤笑一声,“亏他们也能想得出来。动手之前也该问问西河来的,官家都忌讳些什么。睁眼往刀锋上撞,生生的自己找死,谁也拦不住。” 刘淑妃浅笑,吩咐宫婢送来糕点茶汤。 “阿姊,可要安排人?” “嗯。”刘皇后点点头,道,“左右都是一样,挑个漂亮点的,也好让官家看着开心。” “阿姊……”刘淑妃笑容微敛,眉心轻蹙。 “我晓得,不必多言。”刘皇后摆摆手,没让刘淑妃继续向下说。 她是真的不想再同秦策虚与委蛇。 想到两人做了半辈子的夫妻,不免又觉得酸楚。 如果不是秦策被权力迷昏了眼,称帝后疑心大增,性情大变,只能说他太会隐藏,而自己生生的瞎了双眼。 “且耗着吧。”刘皇后看向刘淑妃,迎上温柔似水却又带着担忧的目光,沉声道,“早年的事想也无用。冯氏和赵氏做事稳妥,只要兰林殿和九华殿没有蹦出个皇子公主来,事情就出不了岔子。” 刘淑妃点点头。 待宫婢送上茶汤,天已是二更。 殿外卷过一阵冷风,继而是飞雪落下,其间夹杂着冰粒,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和石阶上,闹得人心乱如麻。 “阿峥此次往吐谷浑,必会同桓汉天子一晤。”刘皇后命人推开木窗,任由冷风卷入殿内,吹得灯火摇曳,焰心噼啪作响。 “若我猜测不错,九成会绕过官家同桓汉定约。你我如能熬过这两三年,说不得会离开长安,去朔方等地走上一回。” “阿姊以为建康必会胜过长安?” “此时不好说。”刘皇后望向窗外,眸光幽深。 “如果官家继续这样下去,长安早晚会出乱子。阿峥几个接连同他离心,有眼睛的都会看得一清二楚。有的时候我也会糊涂,他究竟想的是什么,图的又是什么。”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