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就当作没有发生一样。她没有一个赌徒哥哥,何愈也不会不喜欢她。 何愈从门外进来,他的心里也有些心事,现在已经有人注意到河口的那五艘大船有些古怪,如果再这么拖下去,他们的事迟早将会败露。 他并不怕什么。他是死过一次的,那时,那根长箭的箭头乘着风,箭头直指他的眉心,呼啸而来。但现在他却不知道怎么的,有些放心不下了,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拖着那条软绵无力的腿,一步一步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路的尽头挂着两只红灯笼,点了烛,在晚风里摇曳着,在地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这两盏灯让他向来敏锐的警惕一时松懈了,没有注意到在背对灯光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那人身材高大,像用针在泥饼上划出来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何愈步入何宅,然后转身离去。 *** 到了晚上,红苑端着脸盆和毛巾,进屋服侍有愧更衣。她取来木梳,在铜镜前给有愧梳头。 木梳顺着长发从头梳到尾,那头发又黑又亮,像绸缎似的。 红苑的手突然顿住了,虽然她答应了有愧,不会在何愈面前提起有愧哥哥来找她的事情,但她可没答应过不提别的事。 她的心又开始骚动起来,有愧的位子若是她的该多好,她才应该坐在那里的,她出生好,长得也好,什么都比有愧好,凭什么现在她却是一个丫鬟,一个下人。 “这府里进贼了!” 她突然惊叫了一声。 正在灯下翻阅兵书的何愈猛地一震,抬头问道:“什么没了?” 红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泣道:“夫人的首饰不见了……” 有愧那首饰盒里的发簪连着少了两个,她开始以为有愧是在外面有什么情郎,今天见着有愧的哥哥,便明白过来,有愧是一点点的将家里的东西给当掉去还债了。这样的女人,胳膊肘往外拐,把家里的东西拿去当买,和小偷窃贼有什么区别?又有怎样的丈夫,才能容忍如此不勤俭持家的妻子? 有愧突然觉得有些冷,她并不怪红苑提起这件事,她怪她自己。 “是吗?”何愈看向有愧,有愧背对着他坐着,只能看见铜镜里的影子。 有愧抬起眼望进何愈的眼睛,她喜欢这双眼睛,喜欢极了,细长,眼角微翘,看向她的时候总是带着笑。 这样一双眼睛让她不敢说谎。 “那簪子呀,大概是昨晚睡觉时未摘下来,滚到哪里去了,红苑你别大惊小怪,让夫君担心。” 说话的时候她的手指掐着自己手心的肉,这种疼痛减轻了她的愧疚。 红苑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再说下去就显得太过明显了。 何愈的眼睛在摇曳的灯火里跳动了一下,说:“红苑你先回去歇着。” 房间只有何愈和有愧两个人,安静极了,只有火苗跳动的声音。 何愈合上书,起身,走到有愧的身后,看着铜镜里有愧微低的侧脸,“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 “我不会向夫君撒谎,永远不会。”她的声音很轻,铜镜里低垂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像垂死挣扎的鸟雀的蒲扇的翅膀。 ☆、第14章 天气越来越冷,冷得人不想从袖子里伸出手,冷得白气像冰锥一样挂在嘴边。 这样的天气里,有愧还是早早地出门,推着那小车,在集市上卖竹筐和小香囊。她搓着手,朝手心哈了一口热气,然后揉了揉发痒的耳垂。她的鼻尖冻得发红,脸颊也像是涂了层胭脂。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出来做生意?”有愧旁边那铺位的大婶开口问道,她经常瞧见柳大娘带着有愧和柳娇娇在这里卖竹筐,但现在天这么冷,街上连行人都少得可怜,更别说有什么买卖了。她在这里遭罪是因为她那不争气的丈夫,可有愧这样受冻又是为了什么。 有愧笑了笑,冻红的小鼻尖微微皱了起来,“不冷,一点都不冷。” 这并不算什么,她从前的冬天要比现在难熬多了。那时她没有棉鞋,裤子总是短上一截,露出纤细的脚踝,寒从脚下起,她冷极了,血液在身体里结成了冰。现在她要好的多,有鞋,有合身的衣服,当她也变得娇气多了,竟然受不了这么一点冷风。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