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梅不敢看容佑棠一眼。她虽然才三十多岁,却因成亲十多年来辛苦操劳,被酒鬼丈夫折磨得身心疲惫,身穿粗布旧袍,衰老憔悴,两手粗糙红肿、遍布皲裂。 啧,看着不像啊? 围观百姓中,有个二流混子吆喝一声:“哎,他俩看着像母子,根本不像情姐姐好弟弟哟!” 看热闹的人顿时哄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又有西四胡同跟过来的邻居热心嚷了一句:“他家开好大个布庄,有钱着呢,哥儿才十六七岁,说不定毛都没长齐咧,他知道个甚的通奸罪哦!” 哈哈哈…… 围观百姓又是一阵疯狂哄笑,满带促狭恶趣味,不约而同扫视俊俏被告的下三路—— 胡说八道,哪个毛没长齐了?! 容佑棠啼笑皆非,无奈且愤怒:倒霉透顶,也不知得罪了哪路鬼神,处心积虑叫我难堪出丑! “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上首重重一拍惊堂木,几个衙役忙横着水火棍往前赶,将越挤越靠前的百姓们推远。 “廖大兴,你状告对方与你妻子通奸,有何物证人证?若拿不出证据、诬陷他人,本官到时就治你的罪。”刘肃沉声告诫。 绰号兴大酒虫的廖大兴磕头如捣蒜,诚惶诚恐道:“大人,草民就算再长几个脑袋也不敢诬告啊,王梅这贱人千真万确有姘头了!她刚开始打死不承认,后来我娘亲眼看见了,才没法抵赖的!本想着一把年纪、孩子三个,咱穷苦人家凑合过日子算了,谁知她竟不悔改,昨夜趁我喝醉,又私会姘头,这小子逃得很快,一眨眼没影了——”他说着就指容佑棠。 容佑棠忍无可忍:“物证到底是什么?人证究竟是谁?别凭空想象!我光明磊落,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就说昨夜,是你亲眼看见的?看见的谁?详细经过如何?请一一据实说来,我断不肯被你这样抹黑污蔑!” “公堂判案,只关心证据。廖大兴,人证有否?”刘肃皱眉问。 “有,有的!娘,赶紧说啊,既然您老决定闹上公堂,也别怕丢脸了!”兴大推他老娘,又急又愤慨,看妻子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看兴大的神情,倒不像作伪,理直气壮得很。容佑棠尽量克制冷静地观察:莫非兴大嫂子外头当真有人了?给丈夫戴绿帽? 兴大老娘战战兢兢磕了几个头,眼神躲闪,随即梗着脖子,怒指容佑棠说:“你个臭不要脸的小东西!一个多月前那晚,你骑马撞倒兴儿,还假惺惺跑到我家报信,王梅贱蹄子在屋里打扮半日才出来见人,羞羞答答,你俩合起来哄我老太婆,一路眉来眼去!回家我照顾兴儿睡下后,就回西屋了,谁知半夜却被东屋动静惊醒,王梅那骚货,浪得直叫唤,分明在喊‘容哥’!可等我开门找着扁担冲过去后,你个小畜生已经跑了——” 刘肃“拍”地一顿惊堂木,严厉提醒:“禁止掺杂无谓谩骂,必须说明具体日期、时辰,否则不能作为证据。” 兴大老娘侧头回忆片刻,一拍手掌,笃定道:“二月一,二月二龙抬头的前一日!时辰么……民妇半夜被龌龊动静惊醒,听见外头打更的经过,是寅时。” 诬陷,纯粹诬陷! 容佑棠横眉冷目,立即回忆起:二月一日那晚,我提了梅子酒,去祝贺殿下出任指挥使,当夜歇在庆王府客卧—— 糟糕!难道,有人想逼我亲口说出跟庆王府关系匪浅?他转念一想:不过,我本就是九皇子玩伴,在陛下眼里都挂了名号的,无惧,怕甚! 容佑棠略沉吟片刻,加倍谨慎端正,字斟句酌道:“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兴大在西四胡同是出了名的嗜酒,十天里有八九天喝醉,任意躺倒街头巷尾,邻居们出于善意好心,只要看见了都会告知其家人,为的是别大冬天给冻死。我那晚骑马外出,见他醉倒在巷口,特意回转报信——而且!大娘可别忘了,当时我赶着去办事,是你自己请求我帮忙搀扶的!” 兴大老娘额头短又尖、三角眼高颧骨,生来一副刻薄相,她眼睛一瞪,恶声恶气道:“难道不是你有心故意留下的?你要是不愿意,我还能强迫你啊?假惺惺!” 容佑棠气极反笑:“意思是活该我好心帮忙了?” “容哥儿,敢做就要敢当,我老太婆昨儿都亲眼看见了,你穿着白色里衣、抱着袍子,翻墙跳出去,朝胡同东边跑,溜回家了。” 刘肃一板一眼道:“二月一日,先记下。那昨晚又具体什么时辰?怎么个经过?务必将实情一一道来。” 兴大老娘忙细细地讲述。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