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高大的少年却成了蝼蚁一般的微物,卑贱而渺小的性命握在她手中,她的目光不由在脚边的石头上逡巡。 她要砸死这群混蛋,哪怕拼了性命! 正在此时,传来一阵呼喝:“干什么呢!” 这呼喝似一瓢雪,将妞子未醒的一半也冻醒了,她手指僵硬,忆起自己方才竟那样冲动,她恐惧极了。 妞子同容真真回头看时,见到一伙身量高大的青壮男子,正拿着棍棒往这边赶来,妞子从中看到了虎子爹。 容真真已经惊喜的叫了出来:“陈三叔!” 陈三还未听过她叫得如此亲热,往常这福姐儿成日忙活着照顾潘二娘,又要操心着养家,连个笑模样也难得,哪里有这么开朗? 他只点点头,又虎着脸冲着那群小子:“你们在干什么?” 短眉毛一行一脸晦气:“妈的,居然有后台,老狗,别多管闲事,这儿可是豹爷的地盘,他们在豹爷的地儿做买卖,难道还敢不上供?” 豹爷是这一片的地头蛇,在这儿讨生活的脚夫小贩等下九流人物,都要敬着他,他手下一帮混混,个顶个的高大,短眉毛这些人只能算小弟的小弟,压根同豹爷搭不上什么边儿。 豹爷精于从穷人骨头里榨油养活一群恶棍,短眉毛也学得不差,在这片地界上,连个卖报纸的报童也找不着,走街串巷的小买卖全由他们包圆了,若遇到软弱可欺的买主,他们还要强买强卖,逼迫人家用高价把一些不值钱的鸡零狗碎买下来。 为了能把每一个铜子儿捞进兜里,外来的小孩是不许在这儿卖东西的,只要敢来卖,无论挣多少钱,小混混能全都给抢了,至于这些孩子被抢了钱后是会被骂一顿还是打一顿,抑或没钱吃饭,他们并不关心。 陈三并不被短眉毛这一套说辞糊弄住,他只问了一句:“豹爷知道你们几个抢三岁孩子的钱吗?” 短眉毛一行霎时间哑口无言,要知道豹爷虽干的是欺压良善的活儿,却自诩为忠义之士。 什么,你说他抢钱?这怎么能叫抢呢?分明是保卫一方安宁,老百姓心生感激,自愿交纳的保护费! 也正因如此,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要是露出来,就打了豹爷的脸,到时候别说借着豹爷的名头混,被打折手脚都说不定。 是的,豹爷的确知道有这么一伙小混混仗他的势欺人,但只要再过几年,他们就会成为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他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哪里会管未来的小弟捞点小油花呢? 只是这样的事可做不可说,若说出来,就将那层遮羞布给扯下来了。 短眉毛阴沉沉的看着陈三,陈三心里也有点发毛,招惹上这群王八羔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可这是小少爷的吩咐……拿了主人家的钱,再难的事也得办。 他硬着头皮道:“再不走,别怪我大棒子招呼。” 短眉毛冷笑一声:“要有下回,别怪老子废了这几个小兔崽子。”说完,他叫两个人扶起缩在地上捂着裆的黄脸,一群年纪不大的小混混勾肩搭背,自以为很有气势的离去了。 “谢谢陈三叔。”容真真同陈三道谢。 陈三摆了摆手,“谢什么谢,你们两个小丫头居然也敢来这边做买卖,要不是主家小少爷看见了,还不定要怎样。” 小少爷? 容真真顺着陈三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人——秦慕。 陈三在秦公馆做事,主家的小少爷就是秦慕。 今儿端午,秦太太独自出了门,说是与友人有约,不过她也没忘了自个儿还有个儿子,命佣人带着秦慕出来玩。 秦慕正坐在江边的茶楼里看赛龙舟,忽然见到容真真等人在偏僻处被几个小混混围住了,忙叫陈三唤了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佣来解救,否则他们还不好脱身。 既然正巧遇见了,秦慕就很讲礼节的请三人喝茶。 无论是容真真,还是妞子姐弟,都是头一回上茶楼,觉得新鲜极了。 小毛儿看着碟子里金黄的凉糕,中央点缀着深红色的蜜枣,香喷喷的甜味儿直往鼻子里钻,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秦慕把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面上严肃得仿佛在发布什么重大的国家决策:“吃吧。” 他转头对着容真真和妞子:“你们也请。” 他也不过八岁,行事作风浑似八十岁,一板一眼,不出差池,像个严肃的小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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