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朦胧,她一定不知道即使隔得那么远,他也能清清楚楚看到她眉心和两颊几点杏花形状的翠面花,雪白肌肤,金箔闪动,流光溢彩,宛如笑靥。 她笑起来真好看。 才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小皇子小公主们已经和她很亲近了,不时有被炮仗声响吓到的小公主凑到她身边拉她的裙子,她笑着安抚她们:“别怕。”伸手盖住她们的耳朵,领着她们一起看炮仗烟火。 庭前这么多人,熙熙攘攘,摩肩继踵,灯火阑珊下烛光摇曳,树影斑驳,回头看几眼也没什么。 罗云瑾顿了片刻,长靴轻轻落下,头也不回地步出庭院,将喧哗笑语抛在身后。 既然谢骞能看出什么,难保别人看不出来。于他而言不痛不痒,于她来说却可能是身败名裂的骂名。 他身边的心腹能打发的都打发了,以后不会有人知道他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 曲廊尽头光线幽暗,罗云瑾走出庭院,不过是一墙之隔,陡然安静下来,桂影婆娑。 一人从角落里踉踉跄跄地转出来,身着绯色官袍,头上官帽歪歪扭扭,手里提了一只鎏金酒壶,抬起眼,双颊微红,一脸醉意,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道:“罗统领怎么不看看烟火再走?烟火好看。” 罗云瑾轻轻一个抬手,手中绣球灯稳稳当当地躲过谢骞,脸上神情冷淡。 谢骞哈哈笑了两声,扑到他身前,拽住他的袖子,眼神浑浊迷茫,语调却平稳清晰:“你说得对,季和已经死了。” 罗云瑾面无表情。 谢骞轻声道:“祖父在宫宴上吟诗,逼死了季和,薛季和确实死了。” 被迫入宫为侍的时候,他一定牢牢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得自己的血仇,直到八年前那晚谢太傅借诗句讽刺,不承认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罗云瑾是他昔日的高徒,薛季和才真的死了。 “他确实死了。” 罗云瑾低头整理绣球灯木柄上的彩绦,声音暗沉。 “身为已经考取功名的士子,甘于下贱,寡廉鲜耻,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不择手段,不忠不义,满身污秽,浊气逼人。” “与其苟活于世让族人蒙羞,害九泉之下的先人不得安宁,倒还不如死了干净。” “是我亲手杀了他。”罗云瑾眼帘抬起,眸光冰冷,“就在那晚,从奉天殿出来,我走到御花园的浮碧亭前,杀死了薛季和。” 谢骞浑身一震。 …… 大雪冰封,园中御湖结了厚厚的冰。浮碧亭那边养了一池锦鲤,宫人细心照料,特意引的活水,池水不易结冰。 罗云瑾从内殿出来,没有拿到该有的封赏,掌事太监还被谢太傅痛骂了几句。 外面伺候的宫人幸灾乐祸地看着他,故意拔高嗓音嘲笑他:“以为生得比别人标致就能往上爬?痴人说梦呢!平时趾高气扬的,谁都不放在眼里,还不是和咱们一样的人?你们听见谢太傅骂他是什么了吗?奸佞!都是做奴才的人,谁比谁高贵?” 掌事太监也很生气,脸色阴沉地收走茶盘,顺手打了罗云瑾一嘴巴:“平时教你的东西都忘了?看看你怎么伺候的?大过年的一脸死人样!晦气!” 罗云瑾被打得一个趔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出去。 外面风声呼号,大雪纷飞。 泡茶的时候不能穿得太厚重,否则会影响分茶的敏捷,他穿得单薄,一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