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一帮肃杀的武人围在中央,马车夫和养娘早已经吓得两腿直颤。 金兰挺直脊背,努力稳住心神。她胆子小,倒还沉得住气。 这些人衣衫华丽,可能是掌管皇帝仪仗的锦衣卫。 当然,锦衣卫最广为人知的职司不是守卫值戍,他们掌缉拿抓捕,典诏狱,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平民走卒,锦衣卫都可以不经司法秘密缉拿审讯。 金兰心道:自己又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罪人,这些锦衣卫总不至于平白为难她一个小娘子吧? 人静马喑,鸦雀无声。 僵持中,剪春脸色苍白,紧紧扯住金兰的衣袖,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金兰看懂了她想说出口的话:“他在看你!” 谁看我? 看我作什么? 金兰懵懂抬头,撞进刚才那道错过的视线里。 穿锦袍的官大人还在看她。 金兰愣住,心头一片茫然。 锦袍男子身材俊伟,应当也是武人,但他剑眉凤目,相貌斯文俊美,虽然眉宇间隐隐一股戾气,仍然不掩儒雅气质,完全不像武人,反倒像文人儒士。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发话。 而这位官大人旁若无人,眼睛一眨不眨,始终专注地盯着金兰看,幽深双眸恍如一潭静水,冰冷淡漠,看不出喜怒。 剪春龇牙咧嘴,频频用眼神朝金兰示意。 “小姐,你认得他?” 金兰还丫鬟一个无辜的眼神:“不认识啊!” “那他怎么光盯着你看?” 金兰一头雾水。 主仆两个大眼瞪小眼间,锦袍男子手臂一挥,扬了扬鞭子。 一声清脆鞭响。 这一声彻底打破岑寂,周围侍立的护卫悄悄松了口气。 男子身后的缇骑立刻会意,找护卫要来金兰一行人的符节文书,问清金兰的身份,回到男子身边。 风中隐隐约约飘来他模糊的话音:“统领……籍贯湖广江夏……十四岁……秀女贺氏的姐姐……庶出……生母早逝……赴宴名单上有她的名字……头一次进京……” 这是在查问身份。 周围重新响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旁观的人以为是例行验查,渐渐散了。 金兰心里七上八下。 男子表情冷凝,不管是吩咐属下查问还是听属下汇报时,眼神从头到尾没从金兰身上挪开过。 他眼神古怪,既冰冷又深邃,全然不像在审视罪犯。 再迟钝的缇骑也看出男人的异常。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看自己的上司,目光转移到了金兰身上。 几十个威武健壮的缇骑眼如铜铃,同时目光炯炯地盯视自己,饶是金兰心大,也觉得害怕。 她撩起眼皮回望那锦衣男子,明知自己不认识他,但对方的眼神实在太怪异,不觉便让她恍惚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莫非真是认识的? 转念一想: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十几年没出过县城,从小到大认识的外姓男子只有表舅陈父家的几位表兄弟,两只巴掌就数完了。祝氏管得严,轻易不许她出门,贺家外院的男仆她都认不全,又怎么会认得眼前这位身穿彩织云肩飞鱼袍的官大人? 剪春朝她打手势:“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上次庙会小姐去了寺里上香。” 陈君山心疼表妹来了京师以后整天只能在小院子里晃悠,曾瞒着祝氏带金兰出门逛庙会,去佛寺看大佛。金兰那天穿的是弟弟贺枝堂的衣裳,打扮成富家小官人的模样,陈家小姐那天也在,穿的也是男装。 金兰摇摇头。 庙会人山人海,他们一行人在佛寺烧了炷香就打道回府了,没遇见什么特别的人。 而且官大人眉目精致,面容清秀,生得实在好看,一袭大红华服,佩绣春刀,踏皂皮靴,眼神冷冽,勒马拦街,只需要一个抬手的动作,就吓退周围巡视的缇骑,长街另一头那么多带刀侍卫,愣是没一个人敢吭声。 这么标致出众的大人物,金兰要是见过,肯定会印象深刻。 毕竟她世面见得少。 剪春壮起胆子偷偷打量马上的男人,发现对方的眼神像是黏在金兰身上一样。 这人生得当真俊俏,不过怎么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一个念头飞快闪过。 剪春恍然大悟,两手一拍,小声说:“我晓得了!小姐,他这是看上你了!” 金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颤声道:“什么?看上我?” 剪春点点头,一脸凝重:“戏文上都是这么演的,拦街的都是强抢民女的恶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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