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孟将军需要君子都为大军争取多少时间?”林雄问。 “十二个时辰。”孟平道。 “末将必定尽力而为。”林雄道。 “不,将军错了。”孟平道。 “错了?”林雄不解。 “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要做到!”孟平眸中陡然迸射出一股杀气,转身直视林雄,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哪怕君子都全军覆没,不剩一兵一卒,也要阻挡西川援军十二个时辰,半刻都不能少!” 军令,从来都没有模棱两可,也从来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沙场是铁血之地,军令便是造就这种铁血的法则,所以它必然比铁血更加铁血,铁血的冷酷无情。 林雄脸上肌肉微动,然而他没有迟疑,抱拳坚决道:“末将,领命!” 林雄领命离去后,杨重霸走到负手再度望向战场的孟平身旁,语气有些怪异道:“将军,林将军毕竟是殿下亲军统领,将军对他下达如此绝情的军令,就不怕林将军心生怨恨,来日在殿下面前对将军有不利之言?” 孟平瞥了杨重霸一眼,淡淡道:“林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况且君子都执行过的危险任务,比眼下严峻得多的也不胜枚举。” “然而君子都毕竟是殿下亲军,殿下下达这样的军令无可厚非,但将军你毕竟只有临时节制之权,你就真不担心殿下会心生芥蒂?”杨重霸不解。 孟平淡淡一笑,比方才更加适然,说出来的话也更加有把握有信心,“殿下更不是这样的人。殿下的心胸、眼界,不说亘古未有,至少也是凤毛麟角。” “将军如此肯定?”杨重霸诧异。 “当然。再怎么说,本将也是自小跟随殿下的,这点把握还是有。”孟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荣耀的神情,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接着道:“这些姑且不言,殿下一旦上了战场,便只知道战争胜负,至于其它,殿下根本就不会在乎,慈不掌兵,殿下比谁都更加理解这个道理。” 说到这,孟平面容肃然下来,“所以,玄武县之役,绝对不容有失。即便是百战军全军覆没,不剩一兵一卒,也要完成殿下交代的军令。你可明白了?” 杨重霸神色凛然,“末将明白了!” 天色已明,红日自东天喷薄而出,霞光照在孟平身上,将他的铠甲照得鲜亮耀眼。 孟平握刀而立,眸子里的战场如大火在燃烧。 他心中默默念道:孟平,孟平,当初公子给你取下这个名字,你可明白公子的用意? 孟平,孟平,就让我为公子,荡尽天下不平! 他忽而转身,走下望楼,步履坚定,身形沉稳,亲赴战场最前线。 今日,必要攻下玄武县! 林雄在领过孟平的军令后,立即去召集君子都三千精骑。 在闻听孟平下达的军令内容,尤其是那句“战至一兵一卒,也要阻拦西川援军十二个时辰”后,君子都全军将士莫不心头凛然,但要说没有人对这份严酷的军令有所怨言,却也不太可能。 林雄则早就洞悉了这点,他明告三千将士,有怨言无妨,但都得给我埋在心里,谁要是因此而影响完成任务,全部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君子都自成立之日起到今日,有三名骁勇之将,君子都每每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与此三人每每冲锋在前,勇不可当有很大关系。这三人,便是前任君子都都指挥使郭威、林英,以及现任君子都都指挥使林雄。 郭威已经外放领藩镇军,姑且不言,且说林英、林雄兄弟。二人自当年长和县城之役,跟随李从璟,可以说他们的发迹史,便是李从璟发迹史。如今林雄领君子都,领军虽然不多,但饶是高行周、皇甫麟这些人,也丝毫不敢小觑。 君子都上一任都指挥使林英,因为两年前在荆南作战失利,被问责后降为普通骑兵,至今李从璟都没有号令下来,有起用他的意思,可谓大起大落,尝尽人生失落的辛酸苦辣。 秋日的晨阳是暖和的,很少有人不对其加以期盼,晨光洒落马棚,也洒在正刷洗战马的林英身上,他的甲胄只是普通的柳叶甲,与寻常士卒毫无二致。当年他获赐于李从璟的那套明光甲,自从他被罢免了君子都都指挥使的职务后,就再也没有穿戴过。 林英的年纪并不大,和从百战军中成长起来的大部分将领一样年轻,而今还不到而立之年,然而他的脸上,却已刻上了风霜与沧桑,唯独那双锐利的眸子,还和当初一样坚定有神。 他为战马刷洗的动作,规范的找不出第二个模本来,此时他的眼神是柔和的,就像是为自己的情人宽衣一般。那战马也似分外享受,咧嘴露出牙齿来,像是在笑。 看到自己心爱的战马如此惬意,林英眼神也露出一丝近年来愈发少有的笑意,与马棚里正在为战马刷洗的其他骑兵一样,刷洗完后,他抱着马头,两张脸凑在一起擦了擦,这份姿态,实在是比最亲近的情人更加亲近。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