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不住热了。 贺琳琳看着他,卢昭说:“你等等,我给你叫辆车。” 贺琳琳就笑,笑得比刚才要大方得多,有意一样,又说谢谢,却忘了推辞,其实他们不熟,她应该推辞的。 他们走到街边的树荫里等出租车,街上刚刚走过一辆洒水车,路面蒸腾,积聚在一起的水珠反出刺目的光。 有两三辆出租车过去,但里面都已经坐了人,司机根本不停,热贺琳琳也不急,也不觉得那么热了,热现在是次要的,她难耐别的多于高温。 贺琳琳笑道:“天气太热了,车都不出来。” 卢昭没有接话,还看着街上,贺琳琳低头看了看袋子里的书。 “我骑车送你吧。”卢昭回头对她说,也不需要她同意就往回走。 二人又回到楼下,卢昭把车子骑出来,把袋子挂在车龙头上,贺琳琳再坐上去。 风扑到脸上是不烫人的火,卢昭就像刚才的树一样,投下一片荫凉。 “你往里躲。”他说。 “哦?哦··”贺琳琳应着。往里躲,哪儿是“里”呢?她揪着他腰上的衣服,面朝着他,他就是“里”。 衣服就像和他的肉连在了一起,都被她揪在手里,卢昭突然渴起来,最好现在下一场大雨,夏天要有一些无常的大雨才对,光是热不够。 到家时,贺琳琳请卢昭上来坐坐,卢昭当然拒绝了,贺琳琳再三道谢,说:“那下回···”下回什么呢?她一下子哽住,下回再找他玩儿?他们并非玩伴,也过了再这么轻易约定的年纪。 他们再不是邻居,又并非朋友,他要去过接下来崭新的人生,跟她截然不同的人生,已经没有下回了。 贺琳琳把手里的书徒然地往上提了提,希望卢昭补上后面的话。 卢昭没有下车,手还扶着车龙头,他朝哪儿看了看,又转过头说:“你明年就要高考了吧。” 贺琳琳说是。 他问:“你假期要去补课吗?” 贺琳琳一下子从云上落到地里。 “补吧,应该要补。”她态度不太积极。 卢昭过了片刻才说:“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手机号你知道吗。”他语气淡得听不出来到底是不是个问句。 贺琳琳道:“我还没买手机···”她是班里为数不多还没有手机的人。 卢昭说:“你先把号码记下。”他说了一串数字,贺琳琳喃喃念了几遍,怕是上个楼梯就要忘光,联想到她的数学成绩,卢昭怀疑她是天生对数字不敏感。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支笔,贺琳琳奇道:“你随身带着笔?” 卢昭说:“习惯了。”他有个坏习惯,或是诅咒,书包里的笔永远在掉,他费笔比费纸多,后来他干脆就在身上随时放支笔,这支最后其实也会掉。 卢昭拿着笔,尚在犹豫往哪儿写,贺琳琳已经伸出左手,摊开掌心。 “写这里。” 她是川字掌,三条互不搭界的线,居然就代表了人的一生,卢昭不信。 他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指,一只手拿笔,在川字的底端写下了号码。 笔尖在手心划来划去,贺琳琳忍着痒,不敢动,她转移注意力,去看卢昭,发现卢昭皱着眉,低头时从鼻尖到嘴唇的弧度,是一条凹进去的线,像画了一半的圆。 “好了。”他松开手,抬起头。 贺琳琳立刻移开眼,装作专注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就像她一直看得都是这里。 卢昭说:“我走了。” “嗯,拜拜。”贺琳琳点点头,笑一笑,摇一摇手,让再见显得不那么重。 卢昭此时终于笑了笑,他看见她手心里的号码,也挥挥手,离得近,扇起了风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她还在笑,连眼里都是笑意。 他一个人时车子总是骑的很快,片刻就看不到了。 贺琳琳又看了看手心,下意识握了个拳头,想起来会出汗,怕汗会把字糊了,又赶紧摊开手。 她奇异地觉得这手不是自己的了,上面多了别的东西,随时要跑,只有他跑了她才能重新掌控自己的手,可她又怕他跑了。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