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时的回话声也低低的:“娘娘病了,高烧不退,皇上就一直没走。” 她凝滞片刻,摆手示意她退下,在万籁俱寂中走向他,在罗汉床边静静地看着。 这种心情,多么复杂。 在过去近七年的光阴里,她一直怀揣着戏谑与他相处。 他在她心里是什么呢?说是夫君决计不是,她始终不曾忘记姐姐的事,自能时时刻刻维持住清醒。 但她对他的恨,也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浓烈过。 她恨他的凉薄、恨他的处事不公,但不曾将他视作过直接的仇人。所以她才可以潇洒自如地欣赏他这张脸、享受他床上那些本事,才可以在他面前做成那样完美的样子,才可以在他面前妩媚动人。 可现在,她只想在他心上捅上一刀。 她也试图说服过自己,告诉自己郭氏或许是骗她的。可这经年累月的恶斗早让她练就了一番火眼金睛,想自欺欺人也难。她整夜整夜地去想,还是只能叹着气承认,郭氏说得该是真的。 于是现在,她只能这样淡漠地望着他,压制着那份恨意认认真真审视他的每一分眉眼,让自己重新认识这一张脸。 她禁不住地想要探究,当年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是,姐姐那时病得很厉害。民间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夫妻之间因此离心似乎更不足为奇。 但平头百姓会受困于此,实是因为经年累月地照顾病患实在消磨精力,而他贵为九五之尊并不需为此操劳多少——说得难听一点儿,若他不愿意费神,左不过是花着一份皇后的俸禄养着姐姐,姐姐也无计可施。 姐姐怎么就那样让他厌弃了呢? 是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姐姐的形容枯槁让他生厌?还是姐姐只要活着他就不得不顾念这份伉俪之情,不得不维护的面子和里子让他觉得疲累? 又或二者都有,日积月累下来让他不胜其扰,爱意逐渐消磨殆尽,只想早点解脱? 夏云姒一时间想不太清楚,只清楚一件事——郭氏若想借此毁了她,大概是快成了。 她现在已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姐姐的死是她心头最恨的事。现在这份恨大半移到了他头上,她怕是日后想继续与他逢场作戏都变得艰难。 这会毁了她的,会让她在他身边寸步难行。 可她不能输,她还要护着宁沅,这条路也要继续走下去。 一口郁气仿佛千斤巨石,紧压在心里,让她一时觉得不如就此将她压到断气算了。 她从不曾这样茫然过,不知日后的路要怎么走。 又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她回到了床边,垂头丧气地坐着,手支着额头,挡开视线中大部分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听到他的声音:“阿姒?” 稍稍逃避了一息,夏云姒抬头看去,他打量着她:“感觉好些了?” 她强撑起些笑容:“嗯。” 他揉着太阳穴缓了缓神,下了罗汉床,也走到她身边,坐到她身侧将她的手握住。 她下意识地微躲,但开口也及时:“臣妾病着,别传给皇上。” “不碍事。”耳边是他的低笑,他自顾自地攥住她的手,“朕有喜讯告诉你。” “嗯?”她不解其意,到底回过头来,带着惑色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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