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眉心微锁,淡泊的视线转向夏云姒:“有这事?” 夏云姒忿忿然望着许昭仪:“臣妾已然不知该如何自处了,昭仪娘娘何苦再说一次……” “许昭仪是为你好。”皇帝冷声,只是这冷意显不是冲着夏云姒去的。 他目光微转,在那抹冷意触到不远处的刹那,胡才人面无血色地自座位上弹起,又张惶下拜:“皇上恕罪!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皇帝淡淡地看着她,不予置评也不追问。胡才人只撑了一息就撑不住了,磕磕巴巴地自己辩驳起来:“臣妾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宫规不许新宫嫔擅自觐见,夏才人之举实在有违宫规,所以臣妾……” 许昭仪云淡风轻地打断她的辩解:“可若依着宫规,胡才人合该回了昭妃娘娘,请昭妃娘娘处置才是,怎的偏在宫道上大肆讥讽?” 胡才人声音辄止,跪在御案前不远处的夏云姒看不到她,抬眸却看见昭妃轻揉太阳穴的模样。 自己麾下的人惹出这样被皇上当众问责的事,昭妃自然也是头疼的。只是昭妃看起来并不欲为胡才人说一句话,倒比夏云姒预想中更沉得住气。 皇帝清冷地缓了口气,倚向靠背,向樊应德递了个眼色:“扶夏才人起来。” 樊应德躬身,当即上前去扶夏云姒。夏云姒不待他扶,谦逊地轻声谢一句恩,便径自站了起来。 皇帝一指她:“你们可有人不知道,她是佳惠皇后最为亲近的本家妹妹!” 陡然转厉的末几个字惊得满殿嫔妃皆离席下拜,又无一人敢贸然开口。夏云姒独自立在其中,静了一静才稳稳深福:“皇上息怒。” “宫规不许新宫嫔擅自觐见,是为免有人为争宠手段百出,搅扰朕料理政务。”他的目光凌凌地划着殿中的每一个人,“但她早在佳惠皇后在世时便时常进宫,与朕也早已相识,这是你们都知道的,又何故拿那些虚礼乱嚼舌根!” 贺玄时生得清隽英俊,原就九五之尊与生俱来的不怒自威,眼下当真发了怒威严自然更盛,满殿嫔妃宫人都死死低着头。 “胡才人!”他一喝,胡才人猛地打了个激灵,匆忙磕头:“皇、皇上恕罪……”又强作镇定地再度辩解,“皇上容禀,臣妾……臣妾是想夏才人虽早已进宫面过圣,但今时身份不同往日,焉知如今不会做出什么蛊惑圣心之事……” 说到最后,她自己的声音先心虚得弱了下去,引得皇帝一声轻笑:“‘蛊惑圣心’?你倒比朕与佳惠皇后更清楚她的为人?” 胡才人骇然:“臣妾不是……” “你言语有失也不是第一次了。”皇帝语中透出厌弃,“樊应德,传旨下去,胡氏德行有亏且屡教不改。着降为正七品徽娥,禁足三个月,份例且按正八品淑女拨。” “皇上……”胡氏惊慌失措地膝行上前想要求情,樊应德却哪会由着她多惹圣上烦心。一招手,即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宦官上了前来,手脚利索地将胡氏押走。 “都起来。”皇帝微微抬手,嫔妃们这才敢起身各自入席。殿里的氛围一时冷寂至极,倒是昭妃定住心神,又传了歌舞姬来,众人得以在歌舞声中缓和情绪。 是以一曲未过,这种冷寂便散尽了。 宫中原也不是会多么在乎哪个人去留的地方。佳惠皇后亡故之时有百日国丧、有皇帝亲写悼词,更令整个夏家都尽沐圣恩,可那是独一份的。 宠冠六宫的贵妃在去年暴病而亡,宫中就连多少悲色也没有了,就连今年的大选也未推迟半点,一切正常得就仿佛从未有过那样一位宠妃。 连贵妃殒命都不过如此,又有谁会多想一个被降位的胡才人呢? 没了她,满座嫔妃照旧把酒言欢,宫中佳节照旧歌舞升平。 . 宫宴一直到亥时三刻才散,皇帝没翻牌子,独自回了紫宸殿去,令在旁侍奉了一整晚的唐美人颇有些失落。 嫔妃们恭送圣驾离开后也各自乘小舟离开临仙殿,三三两两地一道回住处。 夏云姒与许昭仪结伴而行,回到庆玉宫,先一并去了许昭仪所住的瑜芳殿。 二人各自落座,许昭仪屏退宫人,夏云姒静等着房门关阖,方颔首道:“今晚有劳昭仪娘娘了。”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