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道:“要不要回去歇歇?” 林若秋虽还没逛够,可也不愿再逛下去了。她怕自己太过留恋这个世间的美好,到时会舍不得离去。 而她只想坦然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回到琼华殿中,楚镇将她抱上榻,又探了探她的体温,只觉比出去时稍凉一些,脸上不禁显出宽慰来——林若秋每至午后常会有些低烧,如今瞧来仿佛是好转的迹象。 皇帝欣喜之下便道:“多出去走走还是有好处的,朕得命人将园中整修出来,那石子路也太不平整。” 林若秋微笑看着他,“等开春再说吧,天寒地冻的,再累出一身汗来,怕是得吹病不少人。” 两人兴致勃勃地谈论起新年后的话题,仿佛等年关过去,一切都会好转。然而,还未等除夕的爆竹声响起,林若秋的病势便愈发沉重,众人皆瞧得出,皇后大概到了弥留之际。 皇帝从太医院叫来黄松年,“你老实告诉朕,皇后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黄松年望着这张毫无表情的脸,心中虽是不忍,也只能老实作答,“臣观娘娘脉象幽微,气若游丝,怕是挨不过今日。” 楚镇眼中仿佛有泪坠落,可当黄松年细看时,却又无事发生,只听皇帝疲倦的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说罢,便踏着迟缓的步子向琼华殿踽踽行去。 黄松年唯有叹息。 琼华殿中,林若秋的精神比平时稍好一些,让红柳为她试了今年新制的几件宫装,还尝了王厨娘新研发的菜式,仿佛前些时那个一脸病容的皇后已不复存在。 可众人并不敢掉以轻心,皇后此时的模样,分明是回光返照,谁能知晓明日若何? 楚镇的心中如同放着铅块,沉甸甸的直往下坠,可他不敢露出任何悲伤来,只微笑道:“你今日倒高兴。” 林若秋脸上的神情非常奇异,仿佛连眼睛都发着光,她兴冲冲的将皇帝拉过去,跟他商量月底的除夕宴该如何安排,要穿哪几件衣裳,该戴什么首饰。对女子而言,这不就是天大的事么? 楚镇极有耐心听她在那里喋喋不休,决定不告诉她黄松年的论断:若定是躲不过,就让她开开心心地过了这一天吧。 直至晚间两人并枕而眠的时候,林若秋支起半身,小心的看着他道:“陛下,若明早起身,你发现臣妾怎么叫也叫不醒,可千万别害怕,若您太伤心,臣妾在九泉之下也会难受的。” 楚镇呼吸一顿,“你都知道了?” 林若秋轻轻笑道:“生死有命,怎么会不知道呢?” 倒不如说她早就在盼着这一天,与其终日提心吊胆,还不如早早来个了断。她只专注的向楚镇道:“臣妾想葬在陛下身边,不知陛下的陵寝是否有为臣妾留下一块位置?” 听到她这般轻松的语调,楚镇只觉一阵心酸,沉声道:“自然是有的,你是朕唯一深爱之人。” 林若秋松了口气,抚着胸口躺下,“那臣妾就放心了……” 见她絮絮叨叨还想说些什么,楚镇却已不忍再听下去,将宽厚的手掌覆在她额上,“安心睡吧,朕陪着你。” 林若秋乖巧的闭上嘴,又悄悄往他怀中挪了挪,好贴得更近一些。沉默片刻后,她说道:“这辈子,臣妾绝不后悔认识陛下。” “嗯,朕也是。”楚镇搂紧她细瘦的身躯,语气笃定,“下辈子,咱们还会再重逢。” “好。”林若秋的声音如同梦呓一般。 她靠着楚镇温暖的臂弯,终于安稳睡去。 楚镇从一夜噩梦中惊醒,只见窗边已露出微光,他不及思索,先看向枕边人的面容,只见林若秋脸色虽然憔悴,却并不十分苍白,呼吸也还微微起伏着。 不知是惊还是喜,楚镇抬手覆上她胸口,还好,还有心跳和脉搏,而非一具冰冷的尸身。 林若秋睁开双眸,便见到皇帝那张纠结在一起的面孔——他简直不知是哭还是笑。见到林若秋醒来,他竟如小孩子一般扑过去,恨不得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喃喃道:“你原来还活着?”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