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门槛边上,两只白生生的小手在膝盖摊成一个折角,小脸儿则面朝来人,一副被人遗弃泫然欲泣的模样。 虽还未开口,楚镇已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奇怪,他又没做坏事,何来的心虚? 大概是跟田文礼那个软骨头在一起待得多了,见了夫人就如老鼠见了猫,可知惧内这种症候亦是能传染的。 楚镇迎着她的目光上前,不待她说话,便已看到桌上零零散散的几匹布,遂笑道:“裁缝已来过了?” 林若秋朝一旁空着的荷包努努嘴,意思是连工钱她都给了,到底是替皇帝办差,难不成还有赖账的道理? 可惜她这样贤惠,也没人体谅她半分,反倒事事都瞒着她,合着她就是个外人吧? 楚镇品出这层意思,遂轻轻俯身,摩挲她柔腻的颈部,含笑道:“生气了?” 林若秋有个坏习惯,平常最喜心直口快,可当她真正动气的时候,性子比谁都别扭,这会子也是一样,虽不曾粗声大气,却别过头,冷哼一声道:“臣妾怎么敢动气,陛下肯带臣妾出来开开眼,已是无比宽宏,臣妾感激还来不及呢。” 楚镇便知定是谁的口风没把紧,让这小妮子知道自己要出巡了,虽则他并没打算瞒着,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候,明知道她会生气,就愈发不敢提了。 这会子也一样,明明对方给了他解释的机会,他反倒异常沉默下来。 林若秋等着他开口,谁知他忽然变作哑巴,遂睨他一眼道:“陛下为何不说话,是觉得臣妾太过咄咄逼人么?” 还真是咄咄逼人。 楚镇见她整个人黏在凳子上,愣是不想站起来同自己说话,只得半蹲下身摩弄她的头顶,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朕这趟出去又不为作耍,无非看看民生疾苦,很快便会回来。” 他知晓若秋的顾虑何在,生怕他被田知府那些人带坏了,往些见不得人的地方去,其实这纯属多心,莫说他这副半残之躯根本无法面见外人,就算他与常人无异,也犯不着去找烟花女子寻欢作乐,那些地方有几个干净的,他还怕染病呢! 林若秋翘着并不瘦削的下巴,冷哼一声道:“那陛下为何不带我去?” 楚镇捏了把她皮光水滑的下颌,享受完那肉乎乎的触感,方才笑道:“又不是什么好差事,朕哪晓得你想去?” 林若秋愈发气鼓鼓起来,“合着在陛下眼中,妾就是这么一个娇气懒怠吃不了苦的人么?” 呃,貌似还真是,但不管这几个形容词多么恰如其分,林若秋已决心耍赖到底。她拿出春耕典礼上的表现来佐证,自己还是很吃苦耐劳——哪怕只是一日的吃苦耐劳。 楚镇被她磨得没法,只好放弃抵抗,答应带她出去。 林若秋正要欢呼雀跃,楚镇却又犹疑道:“朕只怕你穿不惯那些衣裳。” “怎么会?桌上的那些就很好。”林若秋早就想尝试一下男装打扮,小说里不是常有女扮男装的情节么,她倒要看看能否认得出来。 结果显而易见是失败的,过分柔和的面庞与消失的喉结尚在其次,光从身段就能瞧出她是个十足的女人。那身对楚镇而言十分平整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却凹凸有致,胸臀都紧紧绷着,一看便是极引人惹祸的装束。 她要是穿这么一身逛街,绝不会有人将她当成男的,只会以为她在玩情趣cosplay。 楚镇看得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来还得请裁缝来放一放腰线。” 他原本担心林若秋会嫌这些布衫土气而不肯穿,如今却更添了一重危险,不知是否生过孩子的缘故,愈是平民的装束穿在她身上愈显诱惑性:宫里的衣裳都是往宽大了裁制,无论多么贴合肌肤,衣裳底下始终是空空荡荡的,仿佛装的不是个人而是缕魂,倒与宫中沉闷肃穆的气氛相得益彰。可民间的装扮多是为方便干活而制备,尤其符合腰身曼妙的曲线,对一个身材绝佳的女人而言看着就越发惹火了。 末了楚镇给她拿来的衣裳,腰身起码放宽了三寸不止,使她看起来比平时胖了一倍。 林若秋气冲冲的找皇帝理论,皇帝却将责任悉数推给田家的裁缝,说裁缝那里没有尺码,只能目测来估量,自然失之准确。 林若秋半点不信,若靠目测能把人测成大肥婆,那裁缝还在行当里混什么,趁早投水自尽算了。但即使明知楚镇不安好心,林若秋也只得乖乖忍下,她还等着楚镇陪她逛街呢——女伴相陪和男朋友相陪到底是不一样的。说到底,她不过是想于人前体会一下秀恩爱的滋味,好似凡俗夫妻那般。 尽管她对自己的衣裳颇有不满,但景婳的衣衫却令她眼前一亮。难得出一趟门,楚瑛还小就算了,女儿是务必得捎上——顺便从旁监视,免得她父皇做坏事。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