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红就坐在那里哭,她声讨张向东的时候居多,张向东很少还口,只听着。 听不下去了,就出去,到院子里面去,或者是到他妈那里去坐坐,很少去别人家里去哭诉。 马永红真的觉得人生怎么能这样呢? 人怎么就能这么绝望呢? 卖出去的利润都不够本钱的,还被人坑走了九十五块钱,她大哥在城里面的制衣厂里面干,这多少年了,工资四十块钱啊。 而且进菜的钱跟卖化肥的不一样,进化肥的钱是自己的钱,俩人攒下来的,可是进菜的钱,都是借来的,这是要闹饥荒啊。 年关怎么过,“打从我嫁给你了,就是这样,干什么什么不成,我就是这样的命啊。” “平常嘱咐你多少次,防着点人,一定防着点,你就当屁一样的,从来不想着我的话,到头来还是吃亏。” “我一天天的,菜没得吃,衣服没得穿,我省吃俭用的,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攒钱,结果攒着攒着就有个大窟窿等着,我过什么日子啊。” 她拿着一条毛巾,在那里擦眼泪,看着张向东出去了,还是生气,又说了几句,才在那里默然垂泪。 天冷的很,慢慢知道,大后天就是过年了。 炉子里面的火大概早就没有了,生了一个小红炉子,在北屋当中,张向东出去的时候,门左右的摔打在一起,还是没有关起来。 留着的缝儿越来越大,风夹着雪沫子,从脚底一直吹到人的脖子,慢慢吸了吸鼻子。 她一直不敢动,她胆子小的很。 她不明白这次为什么,突然又吵起来了,然后听也听不进去,只是一直看着脚底的小黄鱼,她没舍得吃鱼身子,现在在地上可惜的很。 看了马永红一眼,她在那里抽噎着,慢慢才蹲下来身子,把鱼捡起来,放到不锈钢的碗里面,碗口有点变形了,她想着变圆了好看,手指头使劲都发白了,也没有变回来。 “不要了,慢慢,鱼脏了不要了。” 慢慢抬起头来,捧着碗站起来,脚有点麻了,“没脏。” 马永红就不说话了,家里摔打成这样了,还是要收拾,不然一会儿来人了怎么看。 她脾气来的急,可是遇上这样的事儿,谁能不急呢? 从门后面拿出来扫把簸箕,就开始打扫,看着慢慢一直端着碗看着她,“妈妈,洗洗还能吃。” 马永红眼睛一酸,热气又出来了,她知道这样不好,她也想给孩子好生活,对着孩子很好,可是办不到。 她的眼里面依然带着水汽,眨了眨眼睛,柔声对着慢慢说,“给我吧,家里还有,要吃再做新的了。” 她拿出去倒了,走到院子外面,看了看没有人,背着人擦了擦眼泪,又去洗了脸。 家里就娘儿两个,东边就是个树林子,安静得很,冬天的下午,除了有枯枝偶尔打落在冻土上的闷哼以外,并没有鸟儿的欢呼雀跃,也不会有春花的灿烂。 慢慢的心,一直就是皱着的,她每次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她每次只有当看到两个人吵架,甚至动手的时候,才去回放刚才发生了什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她总是觉得很突然,每次都看着马永红在哭,哭一会儿就抱着她,把她抱在怀里面,“慢慢,害怕吗?” “害怕。” 慢慢看着马永红,又问,“爸爸呢?” 马永红没说话,她不能对着孩子凶,不然脱口而出的就是死了。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飘雪了,年关下雪,从来都是应景儿的,借了人家的钱,说好了马上还的,现在还不上了,总得买点东西给人家到家里去,打声招呼说是明年还。 借钱的人,对着人总是要头颅低一点儿,腰弯着进门的,这是应有的态度。 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