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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就算圣上纯孝,为讨太后娘娘关心,对这同母异父的姐姐,进行封赏,县主已经足够,再往上,郡主必得引起非议,更何况,是堂堂公主之尊,所谓公主,乃帝王之女,楚国夫人与先帝并非父女,岂可受封公主,混淆皇家血脉。

    册封楚国夫人为永安公主,此举已令非议如沸,紧跟着的食邑千户,更是叫人瞠目咋舌。

    循大梁制,嫡公主食邑五百,出嫁增一百,庶公主食邑三百,出嫁增五十,华阳大长公主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妹妹,也是大梁开朝以来,最有权势的公主殿下,未出嫁前食邑已增至千户,嫁与老武安侯后,食邑累年积加,再增千户,不仅手中权势,是梁朝公主之巅,所受食邑,亦是前所未有。

    无独有偶,先帝宠爱妹妹,破例增加食邑,今上,亦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容华公主,宠爱有加,登基之后,将公主的三百食邑,累增至一千。

    楚国夫人既非圣上同父姐弟,又无同伴长大之谊,之所以能比肩甚至越过容华公主,初受封即受食邑千户,唯有太后娘娘因失而复得之故,对楚国夫人爱怜无比,甚已越过先前倍受宠爱的容华公主,纯孝侍亲的圣上,以太后之乐为乐,破格册封,厚赐食邑。

    大梁虽以仁孝治国,但圣上这孝,也孝过头了吧?!!

    此旨甫一昭告天下,朝臣劝谏的奏折,既如茫茫雪花飘向御殿,几要淹了御案。

    皇帝随手翻了几本,见写来写去,不过都是先颂扬一番圣上纯孝,乃天下臣民表率,接着谏请降低永安公主等级,减少永安公主食邑,陈明此举是如何如何不合制,然后拟想如圣上一意孤行,将造成何等不良影响,有损圣主形象等等,暗戳戳地写上几句,太后娘娘如此大张旗鼓地破格宠爱,让先帝脸上不大好看,搞不好先帝泉下有知,夜里要给他这个圣上托梦,和他谈谈心的,最后再跪个安。

    皇帝一点都不安,尽管迫于形势,认了命,将错就错,将毫无血缘关系的“假姐姐”,认做了同母异父的“真姐姐”,彻彻底底地放了手,断了自己的心,遂了她的愿,让她与明郎双宿双栖、白首不离,让那个有一半可能该唤他为父皇的孩子,永远成为明郎与她的孩子,未来的某一天,或会叫他这个生父,一声舅舅,但心中的伤怅不甘,又怎么在一夜之间,就消得干净?!

    消不干净了,这一世,他都是求不得的伤心人了,从前,他还可做个角落里的小贼,偷香窃玉,对她大表情衷,将心里话,全都说给他听,此后,他与她,虽其实毫无血缘,但明面上,只能是同母异父的姐弟,不但不能再有任何亲密举止,言语神色上,也不能再流露半分。

    他用这个“假姐姐”的身份,给她筑就了固若金汤的堡垒,免她再受风雨欺凌,抵抗一切明枪暗箭的同时,自己却被那个“假弟弟”的身份,禁锢在无法逃离的囚牢之中,打开牢门的唯一钥匙,是她的性命,终这一生,他都只能困于牢中,无声地望着她与明郎,踏过他这个劫波,鹣鲽情深,执手不离,望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

    他就只是那个偷拿了不属于自己的雪人的小孩子,自以为拥有了,藏在身边,做着美梦,却不知他无知而狂热的爱,是灼化雪人的孽火,美梦醒来,原本冰清无暇的雪人,已化为冰水,他灼伤了她,她从此就如冰澈的雪水,无论他怎么试图抓握,都只会从他指间无情流逝,再也无法执她手,吻她眸,做着有生之年能得她莞尔一笑的美梦。

    有生之年,咫尺天涯。

    他们是表面看来最亲密的家人,却也是暗地里,最疏冷的旧人。

    昨日夜里,他送母后回昭台宫后,回到御殿,屏退诸侍,拿出袖中那只小方匣,坐看了许久。

    那匣中原本原本层层叠叠,盛放了许多“蘅”字,刀工从极糙到尚可到精美,无事之时,他总想着她,想着她,却不能见,亦不能说,只能将自己闷在寝殿内,一张张地剪着红纸,剪着剪着,技艺纯熟,他有时看着新剪的“蘅”字,都忍不住想,他这手艺,大抵可去民间摆摆剪纸摊了,后来转念又想,这摊子摆不起来,古字万千,他只会,剪一个“蘅”字。

    他从前只唤她为“夫人”,如今需唤她为“阿姐”,他剪了许多的“蘅”字,却从未唤过她一声“阿蘅”。

    他挑送了剪得最好的一张,作为送给夫人的最后礼物,夫人转走向明郎时,扬手将之抛在风中,那载着他最后心意的红色剪纸,就如这春日里的一片落红,飘落水中,真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夜里回到御殿后,他将余下的剪纸,全都洒向了火盆,这事,他去年也做过一次,当时,他转瞬便悔,急急踢翻了火盆,捡起了碧玺珠串,碧玺珠已散,他的念想,也该彻彻底底地散了,再没如去年悔踢火盆、抢救剪纸,静看红纸成灰。

    他已在漪兰榭叫了一声“阿姐”,当时她的眸M.mMcZ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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