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嗯”了一声,心道反正给你,也都是朕的。 温蘅却有些犹豫,三天后这里的书被收回去清点,一只珠串换走了这么多珍本,这人不会有麻烦吧,她又问了一次,“真的可以吗?你让利这么多,到时候上面的人会不会找你……” 剪水双眸盈盈地凝望着他,面上的关切也似十分真诚、发自肺腑,皇帝心里暗暗发笑,感叹她“演技”极好,几可做真,她手背那处红印,他方才也仔细看过了,不似作伪,像是真被烫伤了,也真是为了博他怜惜,挺下“血本”了。 “戏”既过来了,那他就接着吧,其实皇帝平时懒得理会投怀送抱的女子,但今日不知为何,竟起了点兴致,他想,过年前后无需上朝,近来也没什么要紧朝事,他怕不是太闲了,闲得在这儿跟皇后派来的女子“对戏”,迎着她关切的目光道:“可以的,我上面有人,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他转过身,打帘走后门,来到书铺后的空庭,唤了一声:“赵东林!” 赵东林这滑头果然没走远,不知从哪个旮旯角里,麻溜地冒了出来,“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让他找了瓶涂烫伤的药膏过来,重又打帘回到柜台后,见她正在侧倚着柜台看书,从他这角度看去,因逆光看不清她的面容,唯见一道窈窕的美人剪影,弧度恍若古仕女工笔画,柔桡轻曼,仪静体闲。 帘拢声响惊动了她,她搁下书转过身来,那墨色的美人影,也就随之一寸寸地明亮鲜活起来,芙蓉如面柳如眉,一双明眸灿然似星,光华流转,落在了他的面上。 “……我……给你拿了瓶药膏”,皇帝清咳一声,指挑了些膏药,欲上前捉了她手,帮她涂下伤处,谁知手刚碰到她微凉的指尖,就见她如避蛇蝎般、飞快地缩回了手,怔怔望着他的双眸,满满地蕴着戒备与不解,那随侍她的丫鬟,也配合地大喊了一声,“不许对我家小姐动手动脚!!” ……故作矜持?? ……哦,也对,她现在的设定是不认识当朝皇帝,作为一名良家女子,若是随随便便任由外男握住她的手,岂不是显得品性轻浮?宫中的妃子,可以明艳张扬,也可以沉静如水,百样性情皆可有,独独不能轻浮孟浪,这是宫妃大忌,犯了这一条,就绝无入宫为妃的可能。 “……是我唐突了”,皇帝放下那瓶膏药,“小姐自己来吧。” 温蘅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但看他又好像是一片好意,方才还让利那样多、将书换给她,也许只是举止唐突些、没有什么其他心思,她垂眼轻挑了点膏药细细涂在手背处,再三向他道谢后,与春纤抱着书,离开了这间书铺。 皇帝看她就这么走了,莫名生出点儿留恋的心思,心道就这么走了吗?不再演会儿了吗? 他望着空荡荡的书屋大门,疑心她还会再回来,借口就是掉了香囊帕子什么的、要回来找找之类的,然后请他帮忙找找,找的时候说说话聊聊天亲近亲近,说不定还会脚一崴、正好跌到他怀里…… 这是谁的套路来着?杨美人?玫嫔?还是贵妃? 皇帝刚登基那四年,身边只皇后一位妻子,那时以华阳大长公主为首的朝廷势力十分强大,后宫没有宫女,敢使招数往龙榻上爬,他也没这方面的心思,真与皇后举案齐眉了四年,四年后,他大权渐掌,为给笼络的世家喂下定心丸,应言官之谏开了选秀,世家众多,不能厚此薄彼,他纳纳这个,纳纳那个,后宫渐渐人就多了,这一多,什么五花八门的邀宠路数都出来了,逛个御花园各种偶遇,走近些各种腿软,只要出了建章宫,一天不知遇上多少遭。 皇帝用治理前朝的眼光,冷眼看了后宫一阵,觉着京兆冯氏家的女儿,倒是个性子厉害的,御下宽严并济,做事也有分寸,作为妃嫔来说,容貌足以服众,面对他时,性子也很乖巧可人,不会恃宠生娇,给他找事,她的家族,也颇有能力并知进退,方方面面,都正是当宠妃的料,他也需要一位宠妃,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如今的前朝局势,不容许他太过亲近皇后,他这几年,一直在设法剪除姑母华阳大长公主的朝廷势力,若继续与皇后举案齐眉,前朝笼络的世家看了,将会心生忧虑,怀疑他打压“公主党”势力的决心,使得局势不稳。 从前妃嫔人人恩宠都差不多,觉得争上一口气即万人之上,但自有了冯氏这位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后宫诸女望之莫及,“偶遇”之事少了许多,皇帝已许久没见到像她这样“直白”而又“婉转”的“勾引”了,他拨了拨手中碧玺珠串,再看向那空荡荡的书屋大门,又拿起那本《六朝史》在柜台后坐下,但直至黄昏,都没有人回来。 温蘅离开这书屋后,就回到那间茶楼附近,等待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