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孕后,坤仪殿戒备比之先前,森严了数倍。连保胎药都是贴身宫女抱翠亲自熬的,旁人根本近不得身。甚至药罐,都是抱翠从尚膳局领了十个新的,回坤仪殿后取了其中一只,做了只有抱翠自己知道的标记,旁人哪怕稍微动过一下,都会被她察觉,所以外人没有机会,在药罐上动什么手脚。 这般严密的提防下,有一日,坤仪殿的小厨房,失了一场火。 火势说大不大,没有到惊动后宫的地步。火发时,白婉仪正在坤仪殿。随后小厨房的公公来报,说其他物事烧得不厉害,只那些柴,见火就燃没了,还得去尚膳局领新的。 宫里取用管得严格,各宫领什么冰炭薪油,都要上报一宫之主,因此小厨房来求皇后赐个牌子。 皇后那时初有孕,孕吐厉害,精神不济。白婉仪见状,便主动说由她带着人去尚膳局,领些柴薪便是。她是仙居殿主位,又是帝后面前的宠妃,尚膳局当然也得听吩咐,这就把坤仪殿几个月份的柴薪都领走了。 那柴薪里,就被她借着“检查”的时机,洒了逆气止行散。无色无味,然而柴火烧起来,烟就入了药罐中,乃至皇后平日的膳食中,中毒日益加深。 坤仪殿的奴婢一个个精明着,镇日里检查药材、药罐、药碗、药杵,但谁会想到有人在柴火上做手脚?且柴火烧完,毁尸灭迹,根本查不出蛛丝马迹。 。 知道了这一切,谢令鸢便觉得心死了。 城会玩。不,宫会玩! 大半年已过去,坤仪殿如今的柴火怕是都烧光了!且白婉仪那样缜密之人,手里也不可能再留下什么药。 人证物证俱无,除非叫白婉仪亲口承认,否则她没有任何办法,将罪证推给白婉仪。 -------- 她长久凝思,不觉到了夜里,长生殿的内侍又来请她。 “德妃娘娘,太后召您,说有话要问。” 谢令鸢心中一沉,她知道,今夜不会如先前那样有辩解的机会了。这一次,丽正殿搜出的是实实在在的罪证,就算没有桃花口脂这回事,她也难辞其咎! 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讨厌慌张,这会让她觉得已经屈从于这个世间的法度与秩序。遂她还是竭力平静地走出了丽正殿。 去往长生殿的路上,夜里的风有些微凉。风吹广袖飘飘举,宫道上悄然静谧,使得沉抑的心境越发清晰。 谢令鸢踏着长廊上安静的回声,在走入长生殿时,一打眼有些错愕。 。 长生殿还有其他妃嫔,原本正义愤填膺说着什么,看见德妃进门后,登时噤声,目光有些躲闪。 谢令鸢轻轻笑了一下,笑意却有些发虚,心中复杂万分。 ——原来是见她私藏兵器,又牵涉到皇后早产一事,众妃嫔认清了她的“真面目”,纷纷避之唯恐不及,跑来太后面前,撇清关系来了! 何太后面前正跪着几个妃嫔,嗫嚅道:“臣妾一概不知情,只觉得德妃比之从前,莫名热情了许多,那时候还有些不明所以,谁料到竟然是打了这样的阴毒主意……” 阴毒? 谢令鸢一眼扫过去,那些素日亲近她的妃嫔,纷纷垂下视线不敢对视。 见状,武明贞似乎想踏出一步说些什么,却被听音死死拉住。眼下太敏感,怀庆侯府一着不慎,也担心受牵连。 何太后听了那些妃嫔的置辩,未置一词,只对她们道:“哀家晓得了,你们回去吧。”她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还有谁,想要辩白的?” 太后右手侧,何韵致捂紧了胸口,沉默过去了足足有一刻钟那么长:“德妃……也许……”她想说罪不至死,想一想都私藏兵器了,这都不死,那后宫可以活一群老王八了。遂又缄口不言。 整个后宫上下,也只有她何家人,能有底气说一句话。其他人为家族计,是断不能在此时当什么出头鸟的。 丽妃抬起头,唇张成一道线,又抿紧。平心而论,她多希望谢令鸢是被冤枉的。然而,连何贵妃都没敢说什么,她身为何家附庸,又能说什么呢?当年韦不宣之死,她尚且也不能说什么。无能为力,一直如此。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