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仰起头嘶鸣一声。 “好。”郑妙妍拍了它的身子,马扬起前蹄,绕着院子跑了起来,一圈又一圈。郑妙妍一跃到它背上,在月光下,她舞姿舒展妙曼,长长的剪影投射在沙地上。 然而许久未跳,平衡性不好,她又一次摔落在地。 ——怎么又忘了呢? 以后再也看不到他跳了,忘了可怎么办? 她的大丫鬟听到外面的动静,揽衣跑出来,惊呼道:“二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哪,不是不跳了吗?” 郑妙妍从地上爬起来,吐掉口里吃进的沙子:“我害怕忘记怎么跳。” 她走到马的身边,回头安抚地一笑,竖起食指,对丫鬟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眼睛在月色下亮亮的,如泛起了水光:“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 ------ 谢令鸢看着她在孤寒的月色下,徜徉起舞,仿佛忘却了世间,只专注于此。 贪狼司情,贪狼落陷。 可是到此时,郑妙妍却都是有情义的人啊。 。 那几年里,她经常半夜起来,在月色下纵情地跳舞。 直到大姐郑妙容出嫁前的晚上,辗转难眠,走出院子散心时,看到郑妙妍从马背上摔下,从沙地里爬起来。 郑妙容忽然眼泪落了下,她上前扶起妹妹,嘴唇张阖了半晌,一声呜咽从喉咙里冲出:“忘了吧!他白骨丢在荒野,都找不回来了……” 郑妙妍看了她一会儿,将脸埋到她肩膀上。素来不算很亲和的姐妹,却在这冷寂的夜里,埋在对方肩上颤抖,谁也看不到谁的哽咽。 大姐出嫁后,郑妙妍因夜里染了风寒,躺在榻上养了些时日。 待病好后,她的马背舞跳的渐渐就少了。 。 郑妙妍有了新的乐趣,她喜欢陪着母亲,参加京中各府邸办的茶会花会,只消往那里一坐,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飘落在她的身上。 五陵王孙争相看她一眼,而她浅浅一笑,便可撩得他们心旌神荡。 这天下的男子,都是一样的。会为她心动,为她倾倒。 无趣。 他们热切地盯着她,她有时也心生烦恶;可倘若他们没有惊艳地盯着她,而是转看别人,她又油然地不悦,要愤慨。 。 她艳压京中群芳这么些年,也就只有两个人,盖过了她的风头。 一个已死了,一个是何韵致。 何韵致因出身高贵,家教严格,风范足以让京中闺秀们仰望。她看到郑妙妍,没什么好颜色;郑妙妍看着抢风头的人,同样心中嗤之。 ---- 白驹过隙,时光流淌。转眼郑妙妍已是豆蔻芳华,像清晨含苞欲绽的鲜花,沾染着纤尘中的朝露,颦笑情态皆是动人。 这一年萧怀瑾即将亲政,太后为他庆贺了元服大婚前的最后一次生辰,又召了长安三品以上的命妇,带着自家女儿入宫。入宫前,郑夫人问她:“太后大概是想为陛下选妃,你想去吗?” 郑妙妍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有什么区别呢?嫁给谁都无所谓。 听说天下美人尽在后宫,若能成为天子的宠妃,岂不更妙?如妺喜、妲己、褒姒这样的人儿,也是殊荣。凭着美貌得恩宠,让整个江山为之臣服,这是本事——成为皇后算什么?历史上皇后那么多,为人熟知的却没几个。但绝代美人,即便被骂千百载,也是家喻户晓。 这才是做女人的极致,是美貌最高的成就哪! 。 宫宴上,梨园的乐营将,天下风姿第一人的邰三娘,献艺惊艳了四方。散了宴后见到郑妙妍,她喟然赞叹:“贵府千金姿容才艺,在宫中必当瞩目。惠帝时,韦贵妃不就是乐营将么,惠帝也亲自做了崔公,多少年佳话呢。” 当年,惠帝与韦贵妃亲自排演《天官照月归》的舞蹈,韦贵妃还亲自教授梨园弟子,成为几朝佳话。邰三娘以此典故,隐喻郑妙妍若入宫,必为宠妃。 尽管韦家早已覆亡,但韦贵妃凭一人之贵,为家族带来的荣耀,依然为无数世家所钦羡。郑夫人听得眉目舒展开,却婉转地掩唇笑道:“邰娘子谬赞她了。” 两年后,太后懿旨,郑妙妍入宫。 。 即将踏入宫闱,郑妙妍毫无怯意。她自信地问郑夫人:“母亲,自从惠帝后,没有人敢再做梨园崔公了,以后,只有天子才能做了,是么?” 郑夫人正忙着为她收拾入宫的衣饰细软,没留心她问的这些,随口道:“当今天子年岁小,未必喜好这些风雅。你的歌舞才艺,说不得要被埋没。且他更看重云韶府。” 云韶府,是教坊司别称,下辖清商署。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