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换成我,我知道自己才华盖世,我父亲、伯父、先生又都是不一般的人,我一定会有些跃跃欲试的想法。推己及人,宋静慈小时候,受周围人耳濡目染,应该也是很有抱负。然而她知道,这些是她身为女人不能做的。” 但假若她是个男子—— “所以我猜,宋静慈应该是……化作了自己最想成为的男人?” 她抬眼征询郦清悟的看法。 郦清悟目光闪动,是对眼前之人这番看似离经叛道的言论。如果这样推及,那一切便可以讲通了。他佐证道,“人做梦时,确实有时会梦见自己是其他人。所以,‘她’未必在宋静慈身上。” 谢令鸢顿觉前所未有的敞亮,扬起明媚笑意,向着朔方城的那段记忆迷宫走去。 ——玉(欲)待君子问归处,手持桃李长相思。 苏宏识,季老先生。 左右脱不开这两人。 *** 穿过朦胧雾气,朔方的将军府上,谢令鸢坐在季老先生面前。 老先生正望着远处的苏宏识与**识俩兄弟,一脸欣慰的模样,看着他们成长。 她唤道:“宋静慈。” “季老先生”转过头来,诧异地看了谢令鸢一眼:“您认错人了。” 谢天谢地,听到这回答,谢令鸢抑不住欣慰,知道自己找到了她:“醒来吧,我特地来到这里,便是不顾生死地希望你能醒来。” 这次,“季老先生”看着谢令鸢,不再说话——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更是从无数读过的野史杂书里知道,长梦不醒盍然而逝。 死去,对她而言,并不可怕。 活着,对她而言,并无所谓。 待到父母弟弟都去世了,她就好像是宋家绵延香火中多余的一个,举目四顾,找不到自己的存在——除了嫁人生子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在太后懿旨令下,她便入宫,祈盼能为家族做点贡献。 她时常感到自己内心波澜无惊。知道自己走不出皇城的围墙,够不到边关的蓝天白云。 她的牵挂,已经覆灭在正月之祸里。她的羁绊,已经远离在宫墙之外。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活着,除了能给宋氏家族一丝保障外,还能有什么用处。 于是,这场绵延无尽的梦中,她终于可以肆意畅快地,将自己隐藏在了最眷恋的岁月里,最向往的人身上。 苏宏识已经死了,但她多希望看着他成长,长成他曾经自夸的苏小将军——“我爹是苏大将军,我将来是苏小将军,你只管来找便好!” 她在季老先生的身上,看着苏宏识长大成人,对着年幼的自己,说出意气风发的童言——在她颠沛流离的岁月中,一缕明媚的温暖。 谢令鸢似乎看穿她所想,温柔叹息道:“你何苦去当别人呢,既然都明白自己在梦里,为什么不大胆些,做个真正向往的美梦? 宋静慈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不会太荒谬么?” “不荒谬啊。”谢令鸢答得不假思索,仿佛天经地义:“你是胸有金玉之人,过目不忘,精山川地貌,懂节令水利,通诗文经史,还能默很多书籍。你有这个本事。且你都不怕死了,还怕在梦中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吗?” 宋静慈一怔,似乎一瞬间明白了。 谢令鸢心叹,这是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一句话就像一颗种子,宋静慈自己就可以让它长成参天大树。 宋静慈若有所思:“有个问题,其实我心里萦绕不去很多年,既然是在梦里,那便可以问出口了。先生曾讲过‘德’。以德彰道。男德心怀家国天下,胸有万世太平;女德贞顺恭俭,相夫教子。我……我读史书时,见重节义而轻死生之事,胸中也常激荡过情怀,后来觉得自己生出这样心思,似乎是很无聊,阴阳倒错。” 天梁司德啊。谢令鸢想。 然而这个时代的道德——对女人德行的要求,也许并不是宋静慈所希冀的。她不愿靠生子,实现身为女人的价值。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