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未见,她已出落成如此风姿,眉眼间再不见昔日的哀愁,只有天真的快乐,令他神往,心弦被重重拨动了,余音绕在耳畔,和她朱唇见逸出的柔美清歌纠缠,良久不曾消散,连时间都变得缓慢悠长。 “啊!”一声惊叫惊破了眼前近乎幻象的宁静柔和,“你是谁!” 开口的是她身边的一个女子,应该是她的丫鬟。 立即有另一个丫鬟发现了他,也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回桨,往岸边划去。 “你是什么人!”丫鬟慌乱地呵斥着。 他并没有回答,因为他没有时间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他的眼、他的心都在那个从荷花中走来的女子身上,因为她也正毫无扭捏顾忌地看着自己,既非挑衅,也无深情,只是坦然纯粹到极致,仿佛在她的目光里,他也被变得纯粹干净。 “你是夷则表哥吧。”她问道,语气却是肯定的。 她认出了自己,总算还有人记得他。 她夺过船桨,小姑娘的力气很小很小,生于深闺的她更是没做过这种费力的事,可她依旧执拗地无视丫鬟们的惊呼和劝阻,一寸寸、一下下划到了漱玉阁下。 船随着波光荡漾,她抬起头,抬起住着波光的璀璨双眸,凝视着他,小心翼翼地自船上站起,轻盈的衣袖裙摆随着池上清风摆荡,似要凌波而起,乘风而去。 “这个给你。”白玉似的手举起娇艳的荷花,堪堪掠过白石砌成的池台,送到他身前,他能轻易看道上面折射着阳光的盈盈露珠。 他蹲下,几乎与她平视。她比自己小几岁?六岁?七岁?他今年不及弱冠,眼前的女孩子也才是豆蔻年华,他甚至发现她的脚正高高踮起,为了达到他的高度,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身体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着,竟有些固执的可爱。 真是奇怪的女孩子,这么小,却执着固执到如此地步。 “为什么?”他道。 令那两个正慌乱的丫鬟们惊讶的是,这个身带血污,满面阴沉的少年说起话来竟清朗若斯,像是看不透的晨雾,温润而令人迷失。 “因为你杀了突厥人。”女孩子一字一顿地道,似乎在强调自己不是开玩笑。 “小姐!”丫鬟从少年话语带来的幻境中惊醒,“他……他也是突厥人!” “不,他不是。”女孩子固执地道,从始至终未将目光从他的面孔上移开,“他在西北杀了突厥人,是替我的父亲报仇的,替我的父亲报仇的人,我永远记在心里,你们不许侮辱他。” 他险些忘了,眼前看似快乐单纯的女孩子,也有一番痛彻心扉的过往。 她的父亲死在定襄,死在突厥人的铁骑下,若非如此,她又何至于几番辗转,寄寓在外家,若非如此,她还是寿宁侯府娇养的嫡出小姐。 虽然宛若云泥,可他们竟是一样的人,都有着相似的过往。 接过她递来的那枝红莲,方知同时递来的,是她藏手中的一块丝帕,还沾染着她衣袖间的熏香,淡淡的花香裹挟着清远的沉檀,萦绕在指尖久久不散。 “擦擦脸,去见嘉德郡主吧,不要怕。”她轻轻贴在他耳畔,用仅容他们二人听得见的语气,如漱玉池的碧水,澄澈而不起波澜,却令他的心湖再不能平静。 这算是关心吗? 他方才知道,这世上除了父母外,还是有人关心他的,即使她怀着顾忌,不敢让身边的丫鬟们窥破这份关心,可他却再没忘记那天的瞬间,短暂如惊鸿掠影,却漫长到两世也挥之不去。 看着她淡漠的神情,虽只有一个背影,却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早已不记得这些琐事了。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我永远记在心里”,到底还是忘记了。 也好,这本是他的一厢情愿,有他记着便够了。 ··· 对于徐夷则的那番剖白心迹,冉念烟几日来百思不得其解。 流苏问她那日去了哪里,她却反问:“堂姐和徐家定了亲事,你是知道的吧。” 流m.mMcz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