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伎俩,在她身上百试不爽,人人都有恐惧的东西,谢暄聪明就聪明在会利用这种弱点,合理合法。再想想,徐夷则坏就坏在不明白什么叫合理合法,什么叫中庸,总是做出惊世骇俗的大逆不道之举。 若是在慈宁宫的那段密谈流传出去,说不定世人要为年轻的太后和嚣张的摄政王编排出怎样旖旎的胡话,她甚至觉得,徐夷则本就是这个意思。 他若没有那种意思,为什么要两世对她纠缠不休?她很好奇徐夷则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如果是惨死在勤王的大梁将士手中,那是何等的报应不爽。 眼看离离开九成山的时间越来越近,谢昀就像失踪了一样,夏师宜也毫无音信。 就在要离开的前一夜,九成宫宫门夜开,徐德在值房值夜,远远望着从山上行宫到山下御道,一片灯火荧煌,便知情势不妙,如今看来,能引得宫门夜开的,若非东宫太子的病势,就是西北战局骤变。 与西北相比,他倒宁愿是前一种,毕竟后一种事关他的兄长,更事关徐家。 徐家别业内,第一个发现情况有变的是守夜的家丁,因为徐德和徐径都不在家中,他们只能直接将消息通报给已然入睡的太夫人。 那一夜,冉念烟在外祖母的暖阁中过夜,她一向浅眠,家丁将消息传达给周氏,周氏已然十分小心,缓步轻声,却还是惊醒了冉念烟。 “出了什么事?”声音略带沙哑,是刚醒来的外祖母。 周氏道:“家丁们说,宫里有变故,正有官兵下山。” 沉默半晌,外祖母道:“更衣。” 这便是她的明智之处,徐家处在这种地位,无论是出了什么变故,必然会牵连到徐家,与其祈祷太平,不如准备好随时应对,到时方可有条不紊。 与此同时,各院的女眷也都起身,换好白日才穿戴的衣裙,来到太夫人房里等待着,虽然她们大多不知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一传十,十传百,不仅是徐家,别姓的宅院中也渐次亮起灯火,却没有一个人敢迈出家门,与亲故商议,或是上街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因为他们都知道,皇帝出巡,随行的官兵并不多,并且都是选自锦衣卫的亲军。 光是锦衣卫三个字就足够令人胆寒,因为他们的意思就是皇帝的心思,不过天子怀仁,总要维持一个光辉仁厚的形象,与之相对的阴暗面就要由锦衣卫去充当。皇帝让臣子灭亡,臣子除了造反,没有活路,然而造反也多半会以死谢幕,如今大概是除了徐家,所有人都希望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徐家太夫人坐在交椅上,面色疲惫却双目炯炯,暗叹,有时气度也是被时事逼出来的。阖府的人都醒了,她却始终没忍心叫醒外孙女,她希望她能在暖阁里做一个好梦,今晚的事很可能和他父亲有关。 从九成宫到徐家别业的路程并不长,徐家紧张的气氛也没能持续太久,一对锦衣卫已踏入府门,平日嚣张跋扈的家丁也不敢阻拦,统统放行。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内侍,这些阉人到也有好处,总是看不出年纪。来人正是当红的司礼监秉笔刘梦梁,明明已经年过而立,却还是如弱冠之年一般,大概是因为他们没有胡须且少有表情。 因为家中没有授了官职的男丁,便只能由太夫人为首,带着家中命妇跪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镇国公徐衡西北平寇有功,着令加封太子少保,镇国公之子庶人徐夷则襄助得力,着令晋升太子右内率。钦此。” 饶是徐家太夫人经过风浪,也被镇住了。西北?平寇有功?不是一直在打败仗吗? 刘梦梁出言提醒,她的声音平和舒缓,并不如一般内侍那样尖锐刺耳:“还不接旨?” 太夫人只好从容接过圣旨,却又思考起另一件事——这些官职都是太子的属官,而徐家的立场,普天之下谁人不知?这是不是皇帝明为封赏,实则是一道最后通牒。 若不支持太子,便要剪除徐家的势力。 能赐予你的,自然也能收回。 ☆、第五十八章 因是避暑别业,为了保证阴凉, 每座房舍的外墙修葺得十分宽厚, 为的是隔绝暑气, 而房舍内的隔断仅靠竹制的槅扇,或是水精、云母之类质地通透清亮的屏风,力求凉爽透气。 也正是因此,纵使身在内室,冉念烟依旧能知晓正堂的一举一动。 奶娘先是听到刘梦梁三字,觉得十分耳熟,片刻后才想起, 自己的独子就在他府上,当下乱了心神。她不知冉念烟已醒来, 心想,纵使告知小姐又有何用?虽然同在一片屋檐下, 难道还能冒失地闯入,擅自打断宣旨不成? 所谓咫尺天涯, 应当如是。 大梁的惯例,接旨过后, 臣子应招待宣旨的内侍一顿茶饭,一是此时内侍并非内侍,而是天子的使者,应当礼敬;二是内侍久处深宫,淹通圣意,大臣可以借机奉送金银,攀扯关系。 刘梦梁前来宣布的m.mmcZx.cOM